“信书成自误,经事渐知非”,饱经人生困境,诗人对挚友倾诉心曲
唐宪宗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在永州已经呆了整整十余年的柳宗元,被召回京城,原以为会得到重用,却遭到以武元衡为首人等的妒恨,再次被贬到更为偏僻的柳州。在这里,就要提到一个人,一个可以让柳宗元过命相交的挚友,他就是刘禹锡。
因为参与“永贞革新”,“二王和八司马”一次又一次遭到贬谪,有人病死在遭贬途中,有人老死在贬谪之地,更有人一生都没有返回故里。柳宗元和刘禹锡这对患难兄弟,更是如此。他们在被贬的道路之上,一次又一次地相伴同行,结下深厚的友情。
诗人不幸诗家幸。固然这样听起来非常清新脱俗,可是对于当事人而言,轻轻一句诗家幸,却包含何其多的人生痛苦。柳宗元贬于柳州之后,由于生存环境恶劣,再加上身体脆弱,更可能是已经心力交瘁,终于重病染身,不久病故任上,年仅四十七岁。
柳宗元在病重时分,就已经预料到不幸,留下遗书,让挚友刘禹锡全权处理自己的身后之事。刘禹锡也不负知己,亲自求韩愈为其撰写墓志铭,并且多方筹措资金,出版了柳宗元的作品集。此中肝胆相照的悲壮故事,令人动容。
《三赠刘员外》
【唐】柳宗元
信书成自误,经事渐知非。
今日临岐别,何年待汝归?
此处的刘员外,即刘禹锡。这首《三赠刘员外》,便写在两人被贬之时结伴同行途中,因为在此之前,柳宗元已经写有《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诗》《重别梦得诗》。
“信书成自误,经事渐知非”,回首此生艰难遭际,诗人顿时感慨万千,念头纷纭而起:年轻时代的自己,对人生满怀热忱期望,一切都以书本上的道理作为做人处世的准则,最终饱受打击和蹂躏,反而耽误自己的一生,如今经历种种人事,方才明白过来是非曲直,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
这两句,大概可以算作本诗的警句。它既是诗人饱经人生磨难之后的感慨,更是对无常命运的体悟。其中的滋味别有一番,可以说是酸甜苦辣齐聚一堂,把一个读书人的尴尬处境表现得活生生的,简直可以算得上淋漓尽致。
忽然之间,想到陆游的名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冬夜读书示子聿》)。虽然这首诗的意思是说写诗的,可是世间道理一理通百理同,结合到“尽信书,不如无书”,便会马上明白此中道理,绝对不会是信口雌黄的。
“今日临岐别,何年待汝归”,临岐,又作临歧,本意是面临歧路,后来引申为赠别之辞。诗人与挚友手挽着手,紧紧相握,依依不舍:你我两人今天在这里分别之后,从此天各一方,再想聚会在一起,也不知道需要等到哪一个年月的事,能不能再次归来,或许根本都是一个未知数。
前面两句,当然是诗人总结人生阅历后的沉痛领悟,也是对挚友的诉苦,或者还可以加上另外一个缘由,即对自己和挚友的共同劝告,似乎想要让两个人都能从理想的梦幻王国里走出来,不要再遭到命运的重重磨折。否则,何以会有“信书成自误,经事渐知非”这样一个意志消沉的句子出现。
最后这两句,语气是沉重的。或许,诗人已经感受到冥冥之中的预警。这里的“何年待汝归”,不仅是对挚友的惋惜和感叹,结合到诗人最后的悲惨结局,更像是对自身的一个使人难以接受的不祥预言。
诗人是不幸的,其凄惨境遇使人同情。然而,“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诗人又是幸运的,能够遇到可以托付身后一切事的挚友;“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诗人更是幸福的,最终可以在漫漫人生旅途之上,碰见一个真诚相待的挚友,患难相扶,肝胆相照。要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啊!多少人一生难求,多少人梦寐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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