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942 | 丘惠谊的摇钱树 / 开普饭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

摇钱树

·丘惠谊

老李的家乡山青水秀，瓜果飘香。每逢假期，就有许多城里人到这里来游山玩水。老李看着那些城里人下河捉鱼、上山摘果，玩得不亦乐乎，就感慨道：“这些都是我们乡下人小时候玩腻的游戏，现在你们倒来凑热闹。等我有钱去旅游的时候，我一定要到大城市去，看那些高楼大厦才有意思啊。”

老李家境不好，自从村子里的山头种上桉树——有人说它是摇钱树之后，老李帮外商老板管理着几个村子的桉树，这十年来日子渐渐过得宽裕起来。

暑假的一天，老李上大学的儿子带着几个城里来的同学回村子里来游玩。他们在外面转了半天之后回来，小李一脸沮丧地对老李说，“我同学都说我骗了他们。我之前和他们说咱们村子山好水好，非常漂亮，许多人都到咱这来度周末。可是我们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我小时候常常去捉鱼的小溪里连一条鱼的影子都看不到，山上也没有果树了，尽是些密密麻麻的桉树，风景一点也不美。

这时，一位同学问小李：“小李，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拍过你们村里的山泉水吗？那真的很美啊，在哪里，快带我们去看看吧。”

以前村里的泉水甘甜，村里修了水管，把山泉水引到每家每户，大家拧开水龙头就能喝到山泉水。很多城里人也特意开着车到这里来汲水，说把泉水带回城里泡茶特别好喝，清甜回味。可是如今连家乡人都不喝这里的水了，因为种了桉树之后，山上施了大量的化肥，化肥把这些水质都给污染了。村里虽然也有自来水，但水质也不好，不仅浑浊，还有一股浓浓的味道，很多人都到离村子二十里路的邻镇去打水回家吃用。

正当小李和同学们准备出发的时候，村里的王大叔叔慌里慌张地跑进屋来，拉着老李就往外走。小李几人赶紧跟上去。

王大叔把他们带到屋后的山脚下，只见一辆三轮车翻倒在路边，一个人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车上装载的水桶滚落了一地，水洒了满地。

小李走前一看，伤者是村里的老郑。自从村里的山泉水食用不了之后，老郑经常用自己的三轮车帮着村里的老幼妇孺到邻镇载山泉水，有时一天要来回两三趟，他也总是乐呵呵的，从不拿别人的报酬。

王大叔说他刚才正在山上给桉树除草，听到声响，赶紧跑下来看，老郑这次就是载得太多超重了，在小路上转弯的时候摔倒的。他跑过去想把老郑扶起来，可是老郑哼哼了几声一直喊疼，头上也流了好多血，王大叔怕老郑摔得脑震荡，不敢再去动他，就跑到最近的人家叫了老李来。

老郑最终抢救无效不幸去世了。他的后事办好后，老李一连几天吃不下饭，也不说话，只是不断地抽烟。小李看着父亲这个样子，非常心疼，寸步不离地陪了父亲很多天。

这天，老李突然开口叫小李一齐上自家后山走走。小李跟着老李蹒跚的脚步，一深一浅地走在自家种满桉树的山头上。

老李浑浊的老眼望着满山挺拔的树，用嘶哑的声音对小李说：“儿子啊，之前我就常听人家说种桉树对环境不好，开始还总以为别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山上的这些树，也只能给我们带来眼前的这点钱了。咱们村里以前的山山水水都被这些树给毁了。要不是因为这些，老郑也不用出门去载水失掉了性命……”说到这，老李脸上流下两行浑浊的老泪。

小李鼻子也阵阵发酸，他强忍着泪水对父亲说：“爸，你说得没错，大面积种植单一树种是会导致生态失衡的。最近我也一直在了解这方面的情况。等咱们与外商的租约满了，咱们还在山上种满果树，还咱们村名副其实的水果之村的名称吧！等我们把村里的好山好水变回来，也能让郑伯伯安息吧！”

老李点点头，望着那一片沙沙作响的树林，似乎听到它们也纷纷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