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史上战争(16)晋楚鄢陵之战
麻隧战后第三年,即周简王十一年,公元前575年,楚国以上年伐郑伐卫,曾受郑军之牵制,无功而还。乃于是年春使公子成赴郑,许郑以割让楚地汝阴之田(约在今河南省襄城县汝河以南之地)以求和。
郑成公果叛晋附楚,使公子驷与楚共王盟于武城(今河南省南阳县)。郑成公既与楚盟获得汝阴之田,又逼许国南迁于叶(楚地,今河南省叶县)®, 于是自视为中原强国,乃于是年四月,遣公子喜兴兵伐宋,向宋都商丘进攻。
郑军伐宋,初为宋军击败于汐陂(今河南省宁陵县东之沼泽地)。但宋将钮乐惧因胜而骄,驻军夫渠,未加警戒,为郑军反攻所袭击,败于为陵(在为陂北方), 宋军全部被歼灭。
晋国闻知郑国叛晋附楚,又兴兵伐宋,倘宋国降楚,则中原形势又折入楚方,于是谋议伐郑救宋之事。当时士燮(士会之子,后封于范,故亦称范文子)以为晋国厉公无道,又多内忧,若伐郑救宋,必引起晋楚两国之大战,不若留外患以为警惕修省之资助。但正卿栾书,则以多年之战略谋划,时机不可再失,因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于是决定兴兵伐郑。楚国闻晋国出兵,亦迅速出兵北上救郑,遂演成是年六月晋楚鄢陵之战。
周简王十一年六月二十九日甲午晦晨,楚军已压晋军营前而阵,而此时晋军方面所征齐,鲁,宋,卫,邾诸侯之军尚在途中。
晋军此时既感兵力之单薄,复受楚军所逼无列阵之余地,当时军中颇感惶惧。士燮子士句(时年十七岁)趋进建议曰:“塞井夷灶,即就营阵地而阵。”当时栾书颇以兵单为虑,正拟固守营垒,以待诸侯之援军到达,再转为攻击。因曰:“楚师轻窕,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后击之,必获胜也。”
新军佐邵至曰:“楚有六间,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子反子重), 一也;王卒以旧(楚军多老疲之兵)二也;郑军列阵不整,三也;蛮卒随军而不能列阵,四也;晦日列阵,五也;阵中士卒喧嚣不静,秩序混乱,六也。以如此喧嚣无序之军队,合战时则各顾其后,无有斗心。故我军进攻,必可克之。”晋厉公与栾书遂从其言,决即塞井夷灶,就营地内而阵。
是时楚共王偕晋亡臣伯州黎登巢车以望晋军。所谓巢车,乃架高台于车上以便侦察敌军之车也。伯州犁乃将晋军塞井夷灶在营地内列阵之事,一一告知楚王。且曰:“晋军之公卒为晋军公族所编成,精锐善战,不可当之。”楚王从之。同样晋厉公亦偕楚亡臣苗贲皇(即楚将斗越椒之子,楚杀越椒时逃亡于晋者)登巢车以望楚军。苗贲皇亦将楚军列阵之形势告知厉公。且曰:“楚之精良在其中军王族,不可当之。若以我之精良先分击其左右,然后集三军之力以合攻王卒,必可败之。”厉公从之。
于是晋军乃作如下之攻击部署:以中军之一部进攻楚军之左军;以另一部进攻楚军之中军;集中上军、下军、新军及公族之卒,以攻楚之右军及郑军。
晋军部署既毕,遂于六月二十九日午刻,开营垒为道,向楚军进攻。当晋军向楚阵攻击前进时,栾书以栾范之公族,卫护晋厉公而出。
邵毅御厉公车,栾铖(栾书之子)为右。方出营,晋侯之车陷于泥淖中,栾书见之,欲以车载公。栾铖止之曰:“书退!汝有国之大任(指挥全军之任), 不可乱也。”栾书乃止。栾铖乃与邵毅掀车以出淖。此时楚共王在巢车上望见,乃下巢车,乘左广攻晋侯于淖中。晋公族大夫魏锜见楚军进逼,乃弯弓射楚王,中其左目,楚王负伤后退。时晋侯之车亦已出淖,遂追击楚王。楚王急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魏锜。魏锜中矢而死。
时楚军已知楚王中箭负伤,军心惶恐,及见晋军自东方攻至,以为诸侯之军已达,右军蛮夷之卒先乱。晋军猛攻之,右军不支,向西而退。中军及左军受此影响,亦向后撤退。此时,邵至所率之新军,又从间出击楚之“王卒”, 三遇楚王而趋避之。楚王赠之以弓,不受,遂转而追击郑军,以助下军韩厥之进攻。
厥以其下军主力已击败郑军,向西追击中。邵至趋至,遂一同踵郑伯之旗追击,郑伯撤旗逃遁。
栾铖在向西追击中,见楚左军令尹子重之旗,为示晋军之“整暇”, 遣使送酒予子重。子重饮之,鼓而复战,是日战至见星犹未已。
是役,晋军在追击中,俘楚王子发钩(公子苍)以还。是日,楚军败退至颍水南岸,楚王以其“王卒”据北岸,以收容败军。晋军追至北岸与楚“王卒”略事接触,以日暮而止。
是夜,楚中军元帅子反命军吏察夷伤,补卒乘,缮甲兵,展车马,准备鸡鸣而食,明晨再战。晋军闻而患之。苗贲皇建议曰:“搜乘补卒,秣马利兵,修陈固列,蓐食申祷,明日复战。”晋侯从之。乃纵楚俘,使告其消息于楚军。
及楚王闻晋军亦准备明日复战,乃即召子反谋之。是夜,子反饮酒已醉,而不能见。楚王以元帅如此,乃连夜撤军南走。晋军遂于次日进入楚营,利用楚之粮食,休兵三日,然后旋师。诸侯之援军,除齐军于战役终到达外,余均未到达战场。楚军撤退至瑕(楚地), 楚王遣使婉责子反。子重又从而促之,于是子反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