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00年(短片小说)
人类对于地球来说就是病毒,在没有造成严重损害的时候,我们的这个星球也许会选择视而不见。但是当你对他造成的损害过大的话,对不起!地球和我们的大自然唯一会选择的只有清除病毒,就像当时清除恐龙一样。
我背着行囊,独自行走在荒野之中。身后是一抹残阳的余晖,阳光将我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就像前途一样一片昏暗。荒野中我已经独自行走了十年。我不知道我还要行进多少年才能寻找到另一个和我一样的人类。
我知道我是一个人类。这不是我与生俱来便有的知识,这是我背包中的那几本书告诉我的。我称呼它们为“书”,我不知道这样的称呼对不对。因为老王告诉我它们是“书”。虽然他也告诉过我,我是一个“人”,不过我觉得更确切的称呼应该是“人类”。所以我都不能确定“书”这个称呼是否正确。
老王挂掉了。十年前的哪次地震导致的山体滑坡毁掉了我们唯一的家,也毁掉了老王。于是,按照老王的遗言,我踏上了旅途。只为了寻找和我一样的“人类”。家里原本有好几个人类,但是他们相继离开了,老王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除了他们我没有再见过其他“人类”。
他们告诉我,由于我们自己无度的掠夺和索取,地球和大自然展开了对我们的大清洗。地震、洪水、海啸、高温、严寒接踵而至,就像清除病毒一样,将人类清除了。我很迷茫,因为在我仅有的这几本书中找不到关于“病毒”的任何记载。幸好的是在我小时候他们教会了我文字,所以我才能看懂这些方方正正的各种线条。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能再继续前进的我,只能找到一个避风的角落升起篝火。篝火很温暖,暖暖的火光烘在身上,就像母亲的怀抱。当然“母亲的怀抱”也只是我的想象。因为对于“母亲”这个词汇,我唯一的理解就是老王的一段话。
“小家伙,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是我们见到的唯一一个活着的小孩。当然,你妈也是我们见到的最后一个女人。虽然生下你以后她就死掉了。但是你的出生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火光在闪动,噼啪的木柴烧炸裂的声响回荡在耳旁。十年了,我走过了无数城市的废墟。黄土之上露出的高楼大厦虽然残破不堪,却依旧在诉说着多年前的繁华。我尽力去想象汽车、飞机、电影、歌剧和舞蹈,去想象那早已离我远去的繁华景象。
火光依旧在闪动,只是火堆旁边早已没有我的身影。我在远离火堆的月光下,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身姿扭动跳着一支不知名的舞蹈。对也好,错也罢,反正早已没有任何对错的参照。舞姿漫漫,曲调悠扬,脸上充满了欢笑,眼里却止不住泪如雨下。就让月儿把我带走吧!让我远离这残破的尘嚣吧!我一次次问苍天,问自己,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我来背负最后的命运。
天亮了!天边布满了乌云,火堆里最后一根木柴早已燃烧成了灰烬。我醒了,但我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仰着面,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天空飘过的一朵朵乌云,看着天空飞过的一只只鸟儿。感觉自己也像它们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天空翱翔,成对成双。
一滴雨滴滴落在脸上,下雨了。深秋的雨水那么冰凉。刺骨的寒冷像手中的最后一把大马士革弯刀在心脏上来回刮剔。这种痛楚远比架在颈部的弯刀割裂皮肤刺入肌体的痛楚来得更加的深刻和强烈。我想走了,在雨中、在深秋、在这深深的绝望之中。让我的身躯带着这清晨泥土的芬芳,埋葬在这荒野之中吧!
雨停了。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从空中直刺而下,圣洁地抛射在大地上。手中的弯刀始终没有割下。我不舍,不是对这天地的不舍。而是对自己命运的不舍,对背负这最后命运的不舍,对人类最后繁衍希望的不舍。
整理好身上动物皮毛制作的简陋衣衫,背起行囊,披上不知道存在多少年的斗篷。我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旅程。东方,前进的目的地只有东方。老王告诉我,人类集中在东方。哪里有最大的都市、最大的商业广场、最美的摩天轮、最高的东方明珠塔,还有那浩瀚无边的大海。
又是一个破败的城市。与以往不同的是它并没有被掩埋在黄土之下,而是被一片茂密的森林收藏起来。我能分辨出这是一座城市,是因为还有哪么几幢高楼坚强地从森林中挺拔而出,带着满身的沧桑俯瞰着这满目疮痍的世界。
一幢幢人类杰作的钢筋水泥被大自然的宠儿们刺破,残破的身躯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人类又一次在大自然面前一败涂地。
我穿梭在现代钢铁与原始野性构建的美丽画卷之间,去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当然,食物除外。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一向慷慨,只是我们一直愚蠢地认为这就是当然,而这样的理解把我们自己推进了深渊。
每当能找到一本保存完好的书籍,都会令我欣喜若狂。因为我只能从他们当中去寻找人类过去的辉煌,以及我现在存在的意义和应该寻找的未来的希望。上天眷顾,终于在这座城市我知道了“病毒”的含义。我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作为一个“病毒”的我来说,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回报的话,下场当然只有灭亡。
我没有急于离开这座城市,它就像一个庞大的宝藏,我安顿了下来。也许是旅途的劳累,也许是对这些宝藏的渴望。反正我在这座城市住了下来,每天像一只忙碌的蜜蜂儿游走在废墟的每幢房屋之间。一边防范野兽的袭击,一边堤防随时垮塌的楼房。
夜晚属于整个世界,却不属于我。每到夜晚我只能升起篝火,让自己躲在火光之中。一边听着破屋子外面野兽和各种鸟虫的合唱,一边在摇曳的火光之中汲取营养。这天晚上,我手上捧着的是一本《圣经》,这是一本关于宗教的书籍。我小心翼翼地翻开它的每一页,轻声地朗诵着它的每一个字句。我必须读出声来,我害怕哪天醒来我就丧失了语言的能力,这种恐惧让我不可想象。
破墙洞旁响起了细微的声响。我左手慢慢合上《圣经》,右手在腿旁摸索着那把差点割破自己颈动脉的弯刀,眼睛紧紧盯着破洞。
突然,两双在火光映衬下,闪着些许血光的眼睛出现在破洞口。我看不出这属于那种野兽的眼睛,只能嘶吼着跳起来,对它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两个身影从洞口慢慢进来,我拼住呼吸,布满汗珠的右手紧紧握住刀柄,慢慢俯下腰,双眼紧紧盯住这两个身影。不惧怕火光的野兽我第一次看到,这让我内心充满恐慌。
当这两个身影在火光中显现出真实面目的刹那,我头皮一麻,身上的汗毛像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全部立了起来。脑袋像被人用铁锤使劲敲了一下嗡嗡直响。这哪里是什么野兽啊,分明是两个不着片缕的小孩子。他们呲着牙,佝偻着肮脏而瘦小的身躯,充满敌意地盯着我。我想说话,喉部却一阵阵发痒,好半晌才能发出一阵“呜呜”的悲鸣。颤抖的手再以握不住手中的弯刀,“当”一声,弯刀掉落在地上。我说不出哪怕一个字,只能呜咽着伸出颤抖手,向两个小小的身影伸出手。仅仅向前走了一步,才发现原来我的脚早已不听使唤,扑通一声我倒下了,伴随着我倒下的是那内心整个世界的崩塌。跪在地上,我捂住脸嚎啕大哭。泪水顺着指间的缝隙滴落在地面的《圣经》上,它正好展开在第二章第七节。
一个月以后,我在城市外一个安全的山脚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屋子看起来虽然很简陋,却充满了舒适和温馨。因为这里不再只是我一个“人类”,还有他们,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我给他们取名叫“亚当”和“夏娃”。现在他们就睡在我身旁那张从废墟中刨出的床上,睡梦中的脸上充满了幸福的微笑。
我身后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那是为他们准备的,虽然他们现在还不能发出一个词汇。但是我依旧坚持每天教他们说话、认字,这是人类应有的基本的传承。我面前的书桌上摊开一本皮质的笔记本,提起笔我在这洁白的纸张下写下了我的第一篇日记。
“公元3000年1月1日 元旦 晴
地球不需要人类来拯救,人类需要拯救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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