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与华应龙“同课异构”，大胆创新作业与考试，这个85后“数学天使”成了“3D教师”
让考试不如意的学生把试卷撕碎痛快地扔出去，提前把考题“泄漏”给学生，带着学生在课堂上“开发星球”、探索中国古代的“商业数字”，被特级教师华应龙称赞“我的一些课是她提供的素材和灵感”……这位准90后教师究竟有何“非常”之处？
刘伟男 北京史家教育集团数学教师，“华应龙名师工作室”核心成员，北京市东城区骨干教师。曾荣获北京市“京教杯”比赛一等奖，北京市2018年小学数学课堂教学观摩课一等奖。参与研究课题荣获北京市基础教育教学成果奖一等奖。在多家报刊发表文章40余篇。
缓缓推开北京市史家胡同小学四年级11班和12班的教室门，脚下偌大的量角器贴纸映入眼帘，没错，这又是数学教师刘伟男的想法。
“这学期要学‘角的度量’，孩子们平时几乎没有机会接触量角器，我就想能不能通过开门、关门提前熟悉，这样上课时也会水到渠成。”刘伟男说。
刘伟男的想法源源不断，这个性格爽朗、大气阳光、素面朝天的准90后北京姑娘很喜欢玩，喜欢去十几米深的海底潜水与珊瑚亲密接触，也喜欢去陡峭的山峰登高望远。她把自己的好玩也运用在了教学中，“我不仅想要把数学课教好（hǎo）玩，甚至要让学生好（hào）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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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录取了”
10多年前，在首都师范大学的学习生活中，刘伟男喜欢用阅读来打发时间。看到数学特级教师华应龙的书，刘伟男被深深吸引了。
“华应龙老师讲‘角的度量’是从滑梯引入，这样的想法太巧妙、太厉害了吧。”同时，刘伟男惊奇地发现，她喜欢的霍懋征老师、李烈校长等都是北京第二实验小学（简称“实验二小”）的教师，刘伟男立下誓言：“我要去实验二小当数学老师，我还要找华应龙老师，跟他学习教数学！”
但在当时，刘伟男的成绩并不优异，大学时每次考试都抱着“及格万岁”心态的她，为了能顺利进入实验二小，决定在完成数学专业学习的基础上同时修心理学专业。
“刘伟男，终于见到你真人了，我们这边都收到你的第三份简历了。”2011年毕业季，实验二小的人事主任感叹道。原来，为了能顺利进入实验二小，只要有机会，刘伟男就会让同学帮忙投简历。
第一轮面试后，通知要准备一节5分钟的课。刘伟男准备了一道题，她想一题多解，学生不会她给补充完整就行了。没想到，学生站起来直接把她想到的3种解法全都答了出来。
“那一刻，我真是有点懵。”但不能愣在那儿啊，刘伟男急中生智，把解题方法写在了黑板上，因为最初有点懵，第一种解法并没有完整记下来。板书完之后，刘伟男转过身说：“孩子，不好意思，老师没能跟上你的速度，你能不能请另外一位同学再重复一遍第一种解法……”
而此时，5分钟的课只上到第三分钟，面试官华应龙就按下了暂停键，“你可以下去了”。“完了，这下完了，没希望了。”刘伟男心想。
可第二天一早，刘伟男接到实验二小打来的电话：“你好，你被录取了。”那一刻，刘伟男喜极而泣。
后来，刘伟男问被录取的原因，华应龙回答道：“你当时没有让原本回答问题的那个学生重复，而是换了一个学生补充，就是这一点让我看到了你的机智和灵气。”
面试成功后，还没有开始正式带班上课，华应龙跟刘伟男说：“你备一节正式的课吧。”
“当时哪会啊，实在不知道该备什么。”刘伟男回忆。
“你看过我的书，就备我书里你喜欢的一节课怎么样？”华应龙说。
初生牛犊不怕虎，刘伟男心想：我可以拿你讲过的一节课上，但不要复制，我要有自己的想法。
那一刻，大学老师的一句话又回荡在刘伟男的耳畔：“不要迷恋名师，名师的课都是可以商量和探讨的。”
刘伟男选定了《计算器的使用》这一内容。如何优化这节课？刘伟男苦思冥想，终于发现了一个漏洞——华应龙只教了“储存”“提取”两个键，而没有教“清除”键，如果不会正确使用“清除”键，孩子在使用计算器时容易出错。
刘伟男有点欣喜，她又想在例题中用计算器练习“142857”这个神奇的“走马灯数”，让学生感受数字的神奇，激发他们学习的兴趣，这样的想法最终也对华应龙有所启发。
“估计华老师看这小丫头有点想法，就把我收为了徒弟。”刘伟男说。
当时，实验二小数学学科有5位特级教师。“每次听他们上课、评课，就好像‘神仙打架’一般。”刘伟男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
除了华应龙，刘伟男也拜了特级教师施银燕为师。每天，刘伟男都尽可能提前一两节去听施银燕和年级组长的课。“施老师的课会把道理讲得很透彻，组长的课细节教学很到位。”刘伟男分别从中吸取优点，然后当天就能在自己的课堂上进行实践。没想到工作第一年，刘伟男所带班级的数学成绩成了全年级18个班的第一名。
实验二小给了刘伟男这样的年轻教师很大的成长空间，学校提倡年轻教师上创新的课，上“破天荒”的课。正如华应龙对刘伟男所说的：“你再思考，自己决定，你是这堂课的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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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发“数学星球”的奥秘
2015年，刘伟男调到史家小学任教。史家小学校长王欢提出的“无边界”课程理念，对刘伟男又有了新的启发，也让她看到了数学以外的数学——原来数学也能长出许多触角。
2018年4月，刘伟男作为北京市东城区骨干教师，到苏州参加了一周的研修活动。返京后，学校领导说：“要不你来上一节苏州元素的数学课吧？”刘伟男听后马上就答应了，她心想，可用的素材太多了，应该不难。可是，认真思考后刘伟男发现，东拼西凑苏州元素上不出好课。
正巧，那段时间史家小学副校长韩巧玲带领教师一起讨论如何落实“无边界”理念下的数学特色校本课程，大家一致认为应选取传统文化中的数学元素，让学生博学多识，真正有所收获。
刘伟男决定挖出更有价值的载体。她读起了“闲书”《苏州简史》《苏州古典园林》《老苏州》……为了更贴近数学学科，她也在网上查找各种资料，当她在网上看到“苏州码”时眼前一亮：“这既是苏州的，又是数学的，太妙了！”
在阿拉伯数字传入前曾在我国广泛运用的苏州码，是怎么产生的？它要怎么用？它与国外的数字表述方式有何异同？又为何被慢慢遗忘……
每次准备一节新课，刘伟男都有一个“竭泽而渔”的习惯——把能找到的相关资料都仔细通读一遍。刘伟男阅读了知网上关于苏州码的所有论文，经过构思后设计了《拾遗苏州码》一课。“要不你改行去考古吧！”同事开玩笑地说。
在史家小学上过的《认识面积》一课也让刘伟男记忆犹新。在准备这节课时，刘伟男想过许多点子，但有一个想法突然闪现：地球环境逐渐遭到破坏，能不能让学生通过“开发星球”来认识面积？所以她从“开发星球”引入，让学生在比较地盘大小中逐步深入地认识“面积”。课堂尾声，刘伟男道出真相：原来，那节课用的星球图其实就是地球的抽象地图。然后，她又让学生比较世界地图中非洲与俄罗斯的面积，学生基于视觉认为俄罗斯的面积比非洲面积大，事实上却刚好相反，为什么会这样？这就延伸到了“没有一张世界地图不失真”这一话题。就这样，刘伟男将学生探索、求知的兴趣延续到了课下。
“我不想让学生怕数学，我更希望学生能把数学看作玩具，玩数学。谁不喜欢玩呢？玩的时候谁会怕输？玩的时候谁会畏惧挑战？”刘伟男说。
但想这样的好点子着实不易，每次公开课，刘伟男往往会用至少一场大哭来缓解自己的压力。她还打趣地说：“我这都是用泪水备出来的课。”
当记者问她“你最喜欢的课是哪一节课”时，刘伟男坚定地回答：“下一节课。”
3
“疯狂”的考试
课堂可以设置好玩的情境，让学生满心喜欢，那考试呢？对于平时的单元测试，刘伟男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刚工作没多久，学生的一次单元测试结果惨不忍睹。有学生央求说：“刘老师，卷子能不找家长签字吗？”看着学生可怜的模样，刘伟男心想，为什么要有单元测试？为什么一说要测试，学生总会不约而同地叹一口气……
一系列追问让刘伟男反思，测试不是为了难住学生，更不是为了一个漂亮的分数。测试是一次让学生查缺补漏的机会，是一程让学生后续走得更稳实、更精彩的整装待发。
于是，刘伟男与学生一起把试卷上的题认真仔细地研究清楚，然后她带着学生把那次考得很不理想的试卷撕得粉碎，向身后抛撒出去。接着，难度相当的试卷他们重新又做了一次。
“你怎么提前把考题都泄露给学生了呢？”有人质疑。原来，有时的单元测试，刘伟男会提前一天把试卷发给学生，要求只能看不能写，第二天带回空白试卷再照常测试。有人担心：第二天再考都是满分怎么办？“都是满分不好吗？那说明学生都用功准备且掌握了。”这就是刘伟男的“有备无患”测试法。用这样的方法测试，有时学生还是考得不理想，但在刘伟男看来，那些错题正是教师要给学生重点辅导的难题。
学生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信心被击垮。于是，刘伟男又设计了“多锤定音”测试法。测试成绩不理想的学生，可以申请第二次、第三次测试机会，取最高分记录入册。有人担心，如果学生都觉得不理想要重考，怎么办？“换个角度想，这正说明学生有一颗积极上进的心啊！这是难得的好事。”刘伟男说。不过她有时也会根据情况作出限制，“高考英语都可以考几次，小学生的单元测试为什么不能享有多一次的机会”？
自从“单元测试改革”后，刘伟男班上的学生不再畏惧考试。不过，总有学生爱“耍小聪明”，有机灵的学生会在测试前来试探：“老师，这次单元测试有没有第二次机会？”刘伟男答道：“不知道，请你把每一次都当成唯一的一次测试去认真面对，因为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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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的“智慧题”
除了单元测试改革，刘伟男对作业也进行了创新。除了平时的常规作业之外，刘伟男常常给学生留一些“特别作业”，她称之为“智慧题”。智慧题没有硬性要求，学生可做可不做，什么时间做完也没有限制。
比如，5月20日，当大家都在秀恩爱时，刘伟男也和孩子们秀了一把别样的恩爱：
孩子们，你们知道吗？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5月20日，数字“520”表示“我爱你”，数字“1314”表示“一生一世”。今天在这个表达爱意的日子里，我也有一句话想和你们说，答案就藏在下面的算式里，你能猜出来吗？
请在心里想一个数，用它加52.8，然后再乘以5，减去3.9343，再乘以2，减去心里想的那个数的10倍，我想和你们说的话就藏在答案里。
每个人想到的数字不一样，但最终答案都是520.1314，其中的机密学生能破译吗？当别人在秀恩爱的时候，刘伟男和学生却秀出了“数学”的魅力。
此外，刘伟男会把战胜新冠肺炎疫情设计成一道题，还会把自己出去吃饭的生活案例设计成一道题，让学生计算她吃了几斤鱼……这样结合生活的智慧题学生做起来热情高涨。
只做题有时似乎已经满足不了学生的需求，有的学生甚至开始自己创编题目。疫情期间，学生李雪萌创编出“抗疫情”跳棋，其中有“传播谣言，回到起点”等惩罚，也有“勤洗手，前进三步”等奖励。在游戏过程中，学生不仅能练习“东西南北”4个方向的使用，还能提醒大家注意安全防护。
这样的创意让刘伟男颇为欣喜：“不要小瞧孩子这些稚嫩的想法，这背后都是一份热爱数学的情感。”
面对当下有些学生成绩很高但并不喜欢学习的状况，刘伟男心想，小学生才刚开始踏上求学之路，不要“超载”。小学的“小”不单是年龄的“小”，还是学习内容上的“小”，目标要求的“小”，要用好玩的方式保护好小学生的好奇心。这样，才能从眼前的“小”中见到将来的“大”。
“当学生把学习看成是好（hǎo）玩的，进而发展为好（hào）玩时，我的目标就达到了。”刘伟男说。
如今，刘伟男在帮助学生学习成长的过程中，自己也在不断成长。
2019年，刘伟男和同事到北师大进行了为期10天的脱产学习——学习如何做课题研究，对自己10年的工作经验进行了梳理、总结、归零、再出发。
这样的机会得益于校长王欢“要把小学变成培养教师成长的大学”的大胆想法。刘伟男说：“如果说实验二小教会我怎么做一名合格的教师，那史家小学就是让我不再把教师仅仅当成职业，而是当成事业，当成生命的追求，也让我真正成为一个‘3D老师’，一个更立体的老师。”
— TA 说—
“数学天使”刘伟男
王 欢
“数学天使”，这是刘伟男老师曾经教过的学生和家长对她的别称，也是同事对她的由衷赞许。
在伟男老师眼中，每个学生都是可爱的天使，她的课堂永远充满着欢乐，她用自己对数学的痴迷影响学生，引领学生走进数学王国。
伟男老师的课堂是灵动的、鲜活的。伟男老师喜欢课堂，喜欢上课，喜欢她的学生。每当她走进教室，看到一个个灿烂的笑脸，她比孩子还开心。课堂上，她与学生的交流是那么和谐，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学生都能准确地领会。她为学生创设的一个个情境，总能引发学生学习的热情；她精心设计的一个个问题，总能把学生带进深深的思考；她为学生设计的一个个实践活动，总能让学生有所感悟。一位听课教师说：“我是第一次听伟男老师的课。她的课有代入感，我与学生一样都被深深地吸引了。”一个学生说：“刘伟男老师是我最喜欢、最敬重的老师，没有之一。她的课总是别出心裁，她尊重每个学生，总是给予我们善意的提醒和关爱。”
伟男老师对教师这份职业的爱，对数学教师这个岗位的爱，可以做到神往痴迷的境界。有时为了研究一节课，解决一个困惑，她能一口气翻阅十几本杂志和专业书籍，备课本上满满地记录着学习感悟和教学思考。课余时间，她经常找来专家的教学视频认真学习，抓住每一个亮点进行反思。有一次她听完吴正宪老师的课，感触颇深，反复琢磨，最终写出一篇好文章——《因为一个字，爱上一个人》。
伟男老师低调随和不炫耀，但是一讨论起教学，她就热血沸腾。学校经常有大型的展示课和教学赛事活动，每次磨课、听课、评课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她总是谦虚地说，我是来向老师们学习的。可是，当大家被一个环节、一个情境、一个问题的设计困住时，她总能突发奇想，给大家支招，让原本的思路得以打开。哪怕是跨年级组的教师备课，她也会奉献出一个个金点子。
作为一个优秀的年轻教师，伟男老师更有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担当。搭班老师因孕不能做班主任时，她主动提出顶岗上任，把各项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受到学生和家长的一致赞许。虽然每天工作忙得团团转，但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正是伟男老师对事业的热爱，对人生的追求，让她在专业、志业、德业的成长道路不断进取、成长着。
作者系北京史家教育集团校长、特级教师、特级校长
来源 | 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