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从光的方向破局当代中国画
在中国绘画艺术的历史长河中,从盛唐顶级的敦煌壁画艺术到另一个绘画艺术巅峰的宋人山水花鸟,再到近代的清朝宫廷绘画,这些手握绝技的绘画大师们,他们强调意境、讲究章法、推敲疏密、思考设色、琢磨虚实,甚至特别在乎画面和文字的关系,但唯独对光的存在不作专门的研究。也许是东西方审美文化的不同,也许是受时代认知的约束,他们并没有充分的认识到光对绘画的影响和作用。直到现在,随着中西方文化的相互交融,画家们才清醒地认识到光在画面中的作用是多么的重要。
光是视觉的感知,由于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东西方的画者对光在绘画中的作用理解不尽相同。但是这种不同不是平行的而是有交叉的,异曲同工之妙就在这个交叉点上,我们就是要在这个交叉点上广纳博采西画中对光运用的精华,并将这些精华用于中国画的创作中。也就是要破局传统、融和中西、全面升华。
西方的画者对光的研究和理解是科学的、全面的、深入的,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不仅是画家还是科学家,他们通过光学仪器对光进行严谨细致的光谱分解和组合的研究,光的衍射现象,使他们对光的属性和特点了如指掌,他们深刻的认识到光谱的存在和自然界的多彩如出一辙。通过不断的探索和实践,使他们更加深刻的理解了光在绘画表现中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在绘画中把对光的属性和特点运用在不同的画面中,使光在画面中达到画家所要求的特定效果,给受众以不同环境有物体不同视觉传达的奇妙作用。在西方绘画界的艺术大咖当中,不同的大师对光有不同的理解和运用,但他们都从不掩饰对光的渴求和让光源发挥奇妙的作用,使光的能量在画面中定点绽放而使艺术性达到极致。
《蒙娜丽莎》 达·芬奇
被无产阶级革命导师恩格斯称为“巨人中的巨人”的达·芬奇,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科学家、画家。他对光线和氛围的偏好,完美的体现在他的任何作品中,他往往把明亮的主体置于巧妙安排的阴暗背景下,使他笔下的形象有一种神秘的质感和深度,他的晕涂法造成色域渐次融合、光感强烈,其作品魅力无愧大师风范;
《微醺的酒神巴克斯》 卡拉瓦乔
卡拉瓦乔是文艺复兴时期一位疯狂加暴力的艺术大师,他对光的理解和运用独具匠心,他将动态瞬间与光线和阴暗对比的计划进行戏剧性的融合,最善于用侧光塑造人物及场景,以强烈对比的明暗关系表现营造出画面的动态的戏剧性效果,成为巴洛克美术的杰出代表;
《戴金盔的男子》 伦勃朗
伦勃朗是绘画大师中一位令人崇拜的光影魔术师,光是他独特的艺术风格所在,在他的绘画作品中,他的用光尤于神明般降临,赋予了光以全新的艺术生命,使他表现的光和被画人物的性格及内在情感融为一体,以至于大家把他独特的用光称作伦勃朗光线;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维米尔
在荷兰绘画大师维米尔的画作中,他总是精心刻意的组织空间布局,让光线用来表现一种生动的效果,把光如晶莹透亮的珍珠般悄悄撒落室内,以此渲染豪华和高贵的气氛,完美的表现了一种幻觉般幸福、富足及信仰生活的象征;
《日出·印象》 莫奈
另一位耳熟能详的法国绘画大师莫奈,他是西画中的一位划时代的杰出人物,是印象派绘画理论和实践的推动者和领导者,是一位书写光的大师,他对光的理解和挥洒更是站在时代的巅峰,创作了不同以往的明亮的色彩斑斓的画面。在他的作品中,光是灿烂的音符,绘画不但是色彩交融,也是一场激荡恢弘的交响曲;
《康达维斯小姐的画像》 雷诺阿
雷诺阿是印象派画家中另一位重量级的拓荒者,他试图还原光的本来面目,脱胎于灰暗的宗教色彩,以致他的作品充满了夺目的光彩,让人耳目一新。他运用点彩技法使光的分散巧妙的和色彩相结合,以表现女性的娇艳、多姿和神秘,达到前所未有、不同凡响艺术境界。
敦煌壁画
传统的中国画者对光的研究和理解较于西方稍显肤浅,我们往往深究于意而浅薄于实。因此,无论是敦煌壁画还是宋人山水,在这两座中国绘画艺术的珠峰中,他们都多以平面和线条构成,色彩尽量平铺渲染,极少体现光在画面中对空间和物体质感的特效作用。在中国画传统的技法中,大师们当然知道颜色的叠加和混合会衍生出无穷的色彩,也知道矿物颜料和植物颜料的属性,但去研究怎么样在画面中体现光感却不太感兴趣。或许是传统文化的根植和审美意识的传承,在他们的绘画世界里,色彩并不是画面中非要不可的元素,光对绘画艺术的影响在他们潜意识中相对弱化甚至常常忽略。因此,在传统的中国画写意中墨色就能代表所有颜色,以墨色的深浅来表达光的强弱和物体的远近,其实说穿了就是一副单色画,但如果是一副写实的工笔画,就无法表达细节、空间和质感。尽管如此,我们的前辈却也能从中达到很高文化意识和艺术境界,也许这也是剑走偏锋的另一种民族审美文化。在我们中华文明的绘画世界里,讲究的是画文结合和突出意境,要突出表现的是绘画作品能传达出一种美好的寓意和高尚的品味,小写意、大写意成为传统中国画的最高境界。
《四景山水图》宋 刘松年
经济和文化往往是一对孪生兄弟。在近代,我们也有康乾盛世,世界第一的GDP却没有给中国绘画文化带来长足的进步,更没有出现中国绘画艺术的第三座丰碑。相反,故步自封的海禁政策使中国画也只能孤芳自赏,虽然有几个被称为所谓海派的画家,但他们也没有带来什么让中国绘画思想变革的耳目一新的绝活,这些只能是淹没在中国艺术长河中的沧海一粟而已。直至西方的坚船利炮撬开了中国禁闭的大门后,中国在屈辱中接受了来自西方文化的侵入,随后才有一批中国绘画大师走人西方,成为吸收西方绘画思想和技法的先行者。通过观摩、学习和交流,他们深刻的认识到中国绘画技法的局限性,将西方绘画的思想和技法引入中国,让西方绘画思想与中国绘画文化融合发展成为他们的毕生的使命。
《八骏图》 徐悲鸿
人民艺术家、美术教育家、画坛泰斗、中央美术学院首任院长徐悲鸿就是一位将西画思想和技法引入中国的开拓者,他于1919年留学法国,经过多年对西画的研究,强调中国画要融入西画技法,主张作画时将光线、结构和造型作为主要思考方向,他的中国画作品中的骏马与前人的作品有明显的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造型大气、结构明了、光感强烈,画面具有极深的空间感和感染力。在理论上,他提出了近代国画之颓废背景下《中国画改良论》,为中国的绘画发展指明了正确的方向;
《侍女》 林风眠
林风眠是一位享誉世界的绘画大师,是“中西融合”最早的倡导者和最为主要的代表人物,也是中国美术教育的先驱。他1920年入读法国迪戎(DIJON)国立美术学院,不久又转入巴黎国立美术学院,并在巴黎各大博物馆研习美术。在绘画创作上,他尊重中外绘画和民间艺术的优秀传统,但极力反对因袭前人、墨守陈规,主张东西方艺术要互相沟通,取长补短,以自己民族文化为基础,发展新的中国艺术。他的作品追求意境,讲究神韵、技巧,强调真实性与装饰性的统一。他的作品构图常密不透风,但不觉局促,运用明亮的色彩,强烈中显示出柔和,单纯中蕴含着丰富,既对立,又统一。他的著作《中国绘画新论》就是中西方绘画艺术融合的基础理论。
《塘荷》 黄永玉
黄永玉、吴冠中当然也是中国画坛的一代宗师,他们都终身致力于将中国画和西画相融合,一生都在研究、探索和实践将西画中光感的技法用于中国画的创作中。他们的中国画大写意作品,明暗对比强烈,色彩互补饱和,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但非常遗憾的是,这些大师们却都没有将光线的感染力、穿透力运用到写实的中国绘画作品中,也许这是就给后人留下的破局之地。
《荷》 吴冠中
现代的世界是多元的世界,中西方文化在冲突中交融,地球是人类共同的家园。随着西方文化的慢慢浸入,中国画者再也不满足于线描和写意,慢慢接受了西画的思想,怎样站在中国画和西画的制高点,怎样在中国画中运用光源、透视、色彩成了中国画者最大的挑战,随着中国画家不断的探索,中国画对光和色的运用同样达到了西画的高度。
《荷》 邹传安
邹传安就是这样一位应运而生的平民国画大师。他以工笔花鸟见长,是中国画中新工笔花鸟画的探索者和践行者。他没上过大学,通过在醴陵陶瓷研究所学习釉下彩,为他以后的花鸟画创作打下来扎实的基础。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他就独自扛起了将西画的光源和色调融入中国花鸟工笔画的大旗,以一己之力引领中国花鸟工笔画的发展方向。他以大面积泼彩与传统渲染相结合的方式,大胆对标西画的光感、质感、空间感,使画面具有前所未有的空间氛围和视觉冲击。
光无处不在,司空见惯,但并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能够陶醉于光、欣赏光,享受与光对话的魅力。中国画是世界优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我们不能沉醉于传统,艺术应当与时代同步,中国绘画要走入高点,一定要深入学习、研究、理解西画的长处,在绘画技法上变法,追求中西融合。在我们的中国画实践中要打破重组、推陈出新,保持风格,走入个性,以子之长补己之短。中国绘画可以从光入手破局自我,因为中西文化没有巅峰对决只有相互交融。
作者:李敏 中共湖南省委党史研究院 二级调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