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冬卷•散文篇】《采蚌人》(散文)||作者:邹仁龙

《当代文学家·2020·金秋卷》(当代文学出版社)火热征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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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  第2期,总第2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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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之歌··

采蚌人
(散文)
文/邹仁龙(江苏)

水乡老家,每年的农历五月二十,小镇上都会热热闹闹地举行一场庙会,其高潮部分自然是神佛出游。

神佛出庙的时候,便有信徒鸣锣清街。一时间小镇的大街小巷中便弥漫开了一种庄严雍容,整齐肃庄的气氛。于穆清庙,肃雝显相。

随着“哐,哐”的锣声响起,神像便一尊尊地离开寺庙,于这个四角方小庄子的大街小巷亮相。

神佛的队伍很长,神龙见首不见尾。佛像一尊尊的也很威武,面容气势更多是凝肃。

大人们在看到佛像经过时,都会让小孩子噤声,生怕无忌的童言会冲撞了神灵。这让许多顽童在观看这热闹的迎会大戏时,喧嚣的性头中便掺杂了一丝臾凉而肃穆的敬畏。

神像大多是板着脸的角色,唯有少数几尊表现出一丝的另类诙谐。最活泼的要数“歪歪精”了,一个本来很漂亮的女神,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却长了一付带着条纹的灰黑色翅膀,不紧不慢地在神列中一张一合,翩翩起舞。

后来我才于好奇中找到了答案,那美貌的“歪歪精”翩跹着的并不是鸟类的翅膀,而是一合两扇的“歪歪壳”。

再后来,美丽的“歪歪精”故事听多了,才洞悉“歪歪精”原来是《白蛇传》中水漫金山时的水灵角色。在里下河水乡人的印象中,这尊常混迹于虾兵蟹将、河妖水怪之中的“歪歪精”,是一个不太体面的、带点淫荡的风流女神。

其实,这些漂亮的“歪歪精”,都是人们经过想象、夸张、变形、拟人化后编出的唯美女神故事。而庙会中那些边走边舞,两壳忽开忽合,活泼灵异,惟妙惟肖的“歪歪精”们却早早地定义了我童年对真实世界中存在的“歪歪”的认知。

“歪歪”一词,现在的年轻人一听就知道那是一款社交软件。或者说是一句略带点隐涩的网络语,存有些“臆淫”的味道。在水乡方言的语境中,也带点诙谐,调侃那种有些浪荡的举动之意…… 

而现实生活中于河道里采蚌的人,却怎么也不会觉得这是个风流快话的营生。水中求生的艰辛,只有采蚌人最清楚。
歪歪,其实就是一种水生生物,属于带壳类软体动物。歪歪就是河蚌。最小的叫“蚬子”,大一点的叫“过螺嘴”,再大的才是“歪歪”。还有一种特大的,水乡人称之为“蒋歪”,意为“老大”。

有一个采蚌人采到过一只面盆大小的“老大”,削了的壳子,像个法国佬的钢盔。

歪歪生长在河床的泥土中,河床就是它的床,河水就是它的被。夏天时,它就会露出泥土多一些纳凉,冬日时,它便就钻进泥土中保暖,只露出一点点嘴尖儿呼吸。

小时候,每当夏天下河洗澡时,有时一时兴起,我也会去摸歪歪。从家里带上一只小木桶,用绳子连着绑在腰间,漂于水面。顺着河边的水道一步一步地在河床上寸行脚寻着竖立在泥土中的歪歪们。

歪歪喜欢生活在干净的黄板泥河床上,而老家大码头前的东大河,以及相连的下圩边子的河道里最是歪歪喜爱的聚集地,因为那里的河水更清澈,河底更爽净。

光脚初探到蚌壳时,不能使劲踩,得悠着点,不然锋利的壳沿口便会像刀子似的划破脚趾。

当定位好它的位置后,再扎个猛子下去用手将它从泥土里抠出来,然后放在木桶里,接着再去探寻下一个目标。

水乡人临水而居,靠水吃水。水里有的,碗里就有。下河一摸,螺螺歪歪一大把。不一会儿工夫,我就摸了半桶的歪歪。这时候便可以心满意足地回家了,因为再多摸也吃不完。
然而,有一种人与我们却不一样,他们会尽量地多摸,且多多益善。这就是采蚌人。

采蚌人成天摸歪歪,并不是他们贪婪。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一种营生,一种养家糊口的职业。虽然河道中歪歪摸不清,多得似恒河沙数,取之不尽,采之不竭。但正因为多,也就便宜,不值钱。所以,靠采蚌为业者并不多。记得小时候的老家中,真正以此谋生的也就一两个人。

这些采蚌者,在夏天采蚌时基本与我们采蚌的动作一模一样。只是他的物件中比我们多了一根绑了扒头齿的竹竿。扒头齿有两齿的和三齿的,但作用都一致,就是在探到了河蚌的位置后,不用再扎猛子钻到水里去抠它。而是用这根带扒齿的物件伸到河底,利用河蚌一边单薄一边丰满的身型,从薄处扒卡,然后再捞出水面。

有个采蚌者从何时起以此为业已经无从记起,但有一点却是确凿的,就是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从事这个行当,一直到老。

也许是水浸风吹得太久的缘故,他的面相、皮肤、毛发、手型好像都比常人有所改变。头发毛糙糙的,皮肤看上去是一种沤水后的白。脸颊却是黑,但黑中却透出水渍的幽暗。
常年累月的河风侵袭,早已吹皱了满脸的皮,面颊的皱纹就像是水面的波纹沿袭到了他的脸上似的,擦也擦不掉。那个样子让人看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以至于后来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水猫子。

不知怎么的,水猫子的样子后来在我的脑海中出现时总是与《巴黎圣母院》中的卡西莫多系联于一起。当然,他比卡西莫多的相貌耐看。只是他每日抚摸得最多的并不像卡西莫多看到的埃斯梅拉达,而是藏身于坚硬蚌壳中的柔软润白的歪歪。
水猫子每当进入水中,总是神出鬼没。他行进于河水,有如常人在岸上信庭闲步。任凭天苍苍,野茫茫,水波涌,风瑟瑟。风起潮落,我自岿然。好似成了一道风景中的风景。

然而,现实还是很凄凉。虽然他夜以继日,风里来,水里去的摸歪歪。但他的收入依然很微薄。“歪歪精”并没有给他带来神话故事中珍贵的珍珠与银两,他们家所居的仍然是破旧的土房和家徒四壁的厅堂。二尺高的土院墙内,堆放的永远是蚌壳,一棵桃树上挂着的好像也就是他的那些破网扒杆。

有时候,只是院中坐着的,还有一个劈蚌的老妇人……

上小学的那会,在一个凉意侵袭的秋日傍晚。我挎着书包放学回家。因为其他原因而绕道从水猫子家门前经过,刚好看到他采蚌回来。从很远处便看到一个人哈着腰拖着一堆东西在艰难地前行。他低着头,前倾着身子,上半身已经几乎与地面平行。他的两只手紧握在胸前,死死地抓着搭在肩上的绳子,一步一个水印地行进于小巷的碎砖路上。

夕阳西下的傍晚,一抹残阳照在他苍凉的脸上,红红的夕阳照映出额头和腮帮上不知是汗还是水的水珠。水珠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地发出五彩的光泽,像一粒粒彩色的珍珠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再跌倒地上……

当我走近他时,才看清了低着头蜗行的人是水猫子。只见浑身湿漉漉的他,身后拖着一个放在木板做的小轴承车上的大网兜。网兜里装了好多大大小小的河蚌。小车上的河蚌还在不停地吐着水,将小车身后的巷道上洒出了一道湿淋淋的水辙印来。

水猫子见有人经过,依然哈着腰,只侧头笑看了我一眼,便继续前行。那面容、那眼神,我到现在都说不出那表情是不是笑。

他只看了一眼便继续拉他的歪歪了,嘴里还发着轻微的、有着节奏的哼哼声。  

这个画面给了我太深的印象,因为那一次的与采蚌人的相遇,小小年纪的我,居然驻足一直看着他像蜗牛似的在天色已渐渐幽暗下来时才爬行到了巷头,直到他佝偻的身影拐进院子中……

那个年纪的我,并不懂得什么是生活的不易与艰辛。只觉得这个画面很震撼。震撼得心有些颤颤的,但却说不出个道道……

最后一次见到水猫子,是许多年后我即将离开家乡的前夕。那已是初冬了,我们都已穿着毛衣。中午的时候,便看到一个穿着皮裟子的人正从河浜子上准备下水。不用猜,这个人定是水猫子。只是想不到,他都这把年纪了,还在这个阴冷的冬天下水去摸歪歪。

冬天的河面,像一面起皱的镜子,反射着太阳的光。看着水面时,眼都觉着有些晃。但晃眼的冬阳也不让人觉着暖,因为冬天的风太冷,冷得人战战瑟瑟。

河岸上的树,也已经颤抖得落光了叶子,只剩了光秃秃枝干。河边的芦苇仍然在作最后的挣扎,在寒风中摇摆着努力不让仅存的芦花落光。只有眼前的这个采蚌者无畏无惧地踏进了平静的水面,他的动作轻柔得无声无息,没有激起一丝波澜。他平静地浸水而行,与冬天的河水一样的平静。

而伫立于岸边的我却平静不了,因为此时的我,已不再是那个在小巷夕阳中浑浑噩噩地观望采蚌人消失于暮色中的懵懂小屁孩。长大了的我现在也将要跨出采蚌人的这一步,走出家乡,踏入前途这看似平静的风景。而水面下,却不知道有多少的坑坑洼洼?

那一年,我终于平静地走出了家乡,离开得有些与采蚌人踏入水中时一样的静谧……

再往后的多少个风来雨去的春夏秋冬,便再也没有遇见过这个采蚌人。但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每吃上一次滑润的蚌肉溜豆腐,喝上一口鲜香的歪歪烧肉汤时,那个令人记忆深刻的身影总能浮现。就像那个冬日金光波涟的水乡河面上移动的影子,定格在了被凛冽寒风吹皱的水纹间。也定格在了我的水乡记忆中……

2020年9月29日作于苏州
作者风采
江苏作家:邹仁龙

作者简介:

邹仁龙,公元一九六四年五月一十生于水乡兴化,现居水乡姑苏,水是魂,乡是家……  

     入过职,下过岗,上过山,下过乡,经过商,务过工…..
    曾有小说,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海外文摘》,《泰州日报》,《芙蓉》,《品诗》,《作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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