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青春!
在我们服役第二十九年,毕业第二十五年的时候,公安现役部队,我们所剩无几的同学也都将脱下军装,而在这二十五年里,多数同学陆续的离开了部队。
当我背着双肩包,带着两个90后的工程师,穿梭于这个陌生的城市时,脑中就不停的闪现当年上军校的很多场景。
军校故事(节选片段)
(一)
我记得那是一个休息日,休息日我们要推迟半小时熄灯,钱老大洗漱后,叼了一根烟提着吉它下楼了。那德性很张狂,跟螃蟹一样,横着走的,要知道学员是不允许在公众场合吸烟的,休息日学员队领导回家过周末去了。
这次钱老大没有坐在那个特定的圆形圈里,而是坐在那个井盖对面楼下的一个井盖上,还搬了一个小板凳,这个位置皎洁的月光刚好斜斜的照下来,钱老大先轻轻的拨动琴弦,过门之后,雄性的歌声响起:“告诉你我等了很久,告诉你我最后的要求,我要抓起你的双手,你这就跟我走……。”
这时候,楼上女学员的窗户开了。旁边武警部队院内的几条恶狗开始:汪、汪、汪的大吼着。我们几个爬在窗户口,文杞大叫:“钱老大,这才是真正的摇滚,狗都摇起来了。”
钱老大兴奋起来,声音又加大了八度接着唱:“这时你的手在颤抖,这时你的泪在流,莫非你是正在告诉我,你爱我一无所有……”
歌声没落,楼上一盆洗脚水泼了下来,刚好泼了钱老大一身,月光下,我们从窗口可以清楚的看见,至少有一只透明的女式丝袜子挂在了钱老大鲜红的学员肩章上。楼上顷刻哄堂大笑。
文杞打着口哨啸叫着:“阿米尔,冲呀!人家都给你机会了,把袜子还回去呀!”
然后,每个窗口都“嗷、嗷、嗷”的大叫着。
沮丧的钱老大抖着头上的水骂着,我是喜欢长的好,作风差的女兵,没想到这些家伙作风这么差!
(二)
而成诚则闹了一个笑话。那天成诚自己去了当时最大的一个商场,走到卖衣服的地方一路打听那里有卖垫肩的,然后一路找到一个柜台,终于看到了垫肩。
成诚就问营业员,那个垫肩多少钱?营业员说:同志,那个不是垫肩,那个是文胸。当年的成诚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文胸,以为垫肩的另一种叫法呢。
成诚就问营业员,那这个文胸多少钱?营业员说了价钱。成诚就觉得贵了,问有没有便宜的。营业员告诉他楼下大门口右侧第三个门就是专门卖这个的。
成诚下楼找到了那家店,就问有没有便宜的文胸。营业员拿出一种几元钱的,成诚看了问有没有厚一点的,大一点的。营业员又给他找了一种带厚厚海绵的。成诚拿过来,把一个扣在肩上,觉得挺好,跟电影里武士的铠甲一样。就是颜色是粉的,不好看。成诚就问有没有黑色的,没有花边的。营业员按成诚的要求又找到那种又大又厚又黑的文胸给了成诚。成诚很满意,一下买了八个。成诚回来还说很纳闷,怎么只有女人在买在看垫肩,就他一个男的。
晚上大家都垂头丧气的数落玉田惹事,害的连成诚今天购物的钱都付不起了,成诚很真诚的说,没事,这点小钱他出了,就是宏斌他们几个凑的一千元是大数,烂菜很主动要承担六分之一,宏斌没同意。说烂菜家有困难,以后毕业有钱了再补上这个钱,算欠大家的。
成诚把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分给大家,当把文胸拿出来分的时候,宏斌问,成诚,你买这么多胸罩给谁呀!成诚说这是垫肩呀,你不是说每人一个嘛。成诚话说完,愁眉苦脸的宏斌先笑了,大骂着,成诚,这是垫肩吗?这是女人用的胸垫吧!你见过这种垫肩吗?
成诚还纳闷的问,胸垫是干什么的?玉田则哭笑不得的告诉成诚,这就是你们农村用的奶罩子,城里把这东西叫乳罩,我小时候我妈就说我把这东西叫奶奶的房子。
成诚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喃喃的说,怪不得人家营业员说这叫文胸,不是垫肩,你们也没给我说过垫肩是什么样呀,这么多文胸人家也不会给退吧!
宏斌气的说,你送楼上女兵吧!看看她们有没有这个尺寸的。你这是老婆娘用的吧,这么粗糙,你给人家可能没人会用。成诚愣了一会说,宏斌今天不光你们打架赔本,我给你们代买东西也赔本呀,我寄回老家吧,总会有用的。
(三)
自打拳击,向民的鼻子被打塌之后,练气功的事也惹出点麻烦,永胜功力最高,可以随手拿起腌菜坛子,一头撞碎。食堂老车的空腌菜坛子基本都让永胜撞碎了,人在得意的时候,就容易自大,自大的永胜以为自己的气功真练成铜头铁臂阿童木了,那天又招集一伙人要表演,永胜头顶摞了十块砖,成诚拿一个八磅榔头,一锤把十块砖敲碎了。永胜晃了晃脖子,说没事,再来一个腌菜坛子才过瘾,成诚再去地下室找腌菜坛子,没了。
这时成诚看到一个小号的腌菜缸,就从食堂老车的地下室抱了上来。那个腌菜缸是酱紫色的,缸口有一圈黄边,口径有五十多厘米,壁厚有五厘米。高有六十厘米。成诚看的有点胆怯,小心的问永胜这个行不行。
这时永胜胸中的气已顶到头顶了,摆摆手说来吧!然后就有成诚、西胜等三个学员把缸抬起来,永胜运足气,一头撞了过去,缸发出了“咚”的一声沉闷的响声。抬着缸的三个人被撞的一起向后推了几步。缸一点没有碎的意思。永胜撞完缸后,立马觉得天旋地转,晃了两下,脖子一歪,瘫倒在地。晕了过去。成诚几人吓坏了,四个人一人抱着永胜的一肢飞快的冲到卫生队找丁医生去了。
把永胜平摆在卫生队的床上,丁医生跑过来,看了看永胜的头顶,起了一个大大的包,此外完好无损,后用听诊器听了一下,翻开眼睛看了一下。说:可能问题不大,撞晕了。让他躺一会,好在没有撞在后脑,撞后脑麻烦就大了,最轻也得是个脑震荡。
永胜没过多久醒了,张嘴就问,那个缸碎没有。成诚连说,碎了碎了。不光碎了,食堂的老车还追着让赔缸呢。永胜接着问,你没说是我干的吧!成诚忙说:没说没说,就说刚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撞碎了。永胜脖子一歪,又晕过去了。
在床上躺了两天的永胜,起来后就开始运气,到处找缸去了。
(四)
老车是炊事班长,志愿兵,但老车人老实,不参与学员与炊事班成员升级的冲突,老车也不招惹学员,但老车是甘肃人,甘肃人性格直,谁要招惹了老车,老车也是死缠烂打的主。老车最不满的就是学员练气功把他的腌菜坛子用头撞碎,甚至把他的腌菜缸也当靶子练。
老车生气的是,尽然还有学员半夜偷校长的大虾吃,老车对校长的尊敬是上升到崇拜高度的,校长是他的恩人呀,不光解决了他的吃饭问题,还让他有资本从老家带了一个老婆来,老婆还给你生了一个儿子。
为抓住偷校长大虾的学员,老车曾在食堂蹲点守侯了一个月,但除了老鼠光顾过他蹲守的角落,没人再来过。在蹲守的第三十一天,老车觉得自己太无能,连个贼都抓不住,太对不起校长的大虾,自己炒了一盘土豆丝,抠抠索索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块零八分,在学校服务社买了一瓶二锅头,滋滋的喝起来,那天自己喝闷酒的老车把自己喝多了,也就是那天喝多了贪睡,早上起来生火做饭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有人在他震天的呼噜声中,无视他的存在,半夜又爆炒了一只小公鸡。
老车哭了,他明白了这群学员绝对不是猪,是狼,他自己才是猪,这群狼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所以自己无奈斗不过这群狼,只能自己买了一把锁,把那个大型的冰柜锁上了,钥匙用红绳子窜了挂脖子上。
(五)
我还记得一九九三年九月的那个夜晚,海鹏哭了一夜。把自己的饭碗都砸了。那和毕业分配毫无关系,而是那个时候中国在申办北京奥运会。中国以两票之差落后于悉尼。那天晚上大概很晚了,一遍一遍的广告,其中就有联想电脑的广告,主题词是:“人类失去了联想,将会如何”。
当萨马兰奇用英语宣布结果的时候,大家都静静的听着,当听到,感谢北京时,一瞬间教室内欢呼雀跃。当萨马兰奇说到2000年奥运会主办城市是悉尼时,大家才开始唉声叹气。海鹏当场就哭了,以至于回到宿舍到阳台上还大声的嚎哭,哭的“惊天地,泣鬼神”的。
大家劝都劝不住,后来大家说,中国还有机会,海鹏哭着说:“我们是消防员,随时都可能牺牲,2004年,我们都三十多了,2008年我们都快四十了,我们谁能保证自己能活那个时候。”我还开玩笑的说,公布结果前,广告里不一直再说:人类失去联想,将会如何?这是联想公司在安慰大家,一定要坚信中国能在下一次申办成功的。而大疆气的骂道:海鹏,你个乌鸦嘴,赶快说“呸呸呸,我没说”。海鹏“呸呸呸”了三下,接着哭……
当年我们还约定,2004年或者2008年,北京见,那时候我们约定的十几年后的事,而2008年,我们没有一个人兑现自己的诺言。
当时松德也在哭,这个沉默寡言,瘦高的汉子,哭也是在沉默中,而他是唯一一个没在电视里看到2008年奥运会的同学,在离2008年还有十一年的时候,他的生命消失在孔雀河湍急的河流中。而我把他从水中捞起时,他已没有机会睁开双眼了。那天晚上我给阿涛打电话告诉松德已不在了时,阿涛哭的电话机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