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纪(冬)五十四
周元王六年、鲁哀公二十五年【公元前470年】
彗星见。【史记.六国年表】
唯王正月初吉,丁亥,少子陈逆曰:“余陈桓子之裔孙,余夤事齐侯,欢恤宗家,择厥吉金,以作厥原配季姜之祥器,铸兹宝簠。以享以孝于大宗、皇祖、皇妣、皇考、皇母,作遂今命。眉寿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陈逆簠】
唯正月初吉,丁亥,许子妆择其吉金,用铸其簠。用媵孟姜、秦嬴,其子子孙孙,永保用之。【许子妆簠】
唯正月初吉,丁亥,许子妆以择其吉金,自作铃钟。中翰且扬,元鸣孔皇,穆穆龢钟。用宴以喜,用乐嘉宾、大夫及我朋友。皇皇熙熙,万年无期,眉寿毋已,子子孙孙,永保鼓之。【许子妆钟】
夏,五月,庚辰,卫出公出奔宋。【史记.六国年表】
夏,五月,庚辰,卫褚师比及诸大夫逐出公,出公奔宋。【稽古录.十一】、【大事记.一】
卫出公为灵台于藉圃,与诸大夫饮酒焉。褚师声子袜而登席,公怒,辞曰:“臣有疾,异于人。若见之,君将之,是以不敢。”公愈怒,大夫辞之,不可。褚师出,公戟其手,曰:“必断而足。”闻之,褚师与司寇亥乘,曰:“今日幸而后亡。”公之入也,夺南氏邑,而夺司寇亥政。公使侍人纳公文懿子之车于池。
初,卫人翦夏丁氏,以其帑赐彭封弥子。弥子饮公酒,纳夏戊之女,嬖,以为夫人。其弟期,大叔疾之从孙甥也,少畜于公,以为司徒。夫人宠衰,期得罪。公使三匠久。公使优狡盟拳弥,而甚近信之。故褚师比、公孙弥牟、公文要、司寇亥、司徒期因三匠与拳弥以作乱,皆执利兵,无者执斤。使拳弥入于公宫,而自大子疾之宫噪以攻公。鄄子士请御之。弥援其手,曰:“子则勇矣,将若君何?不见先君乎?君何所不逞欲?且君尝在外矣,岂必不反?当今不可,众怒难犯,休而易间也。”乃出。将适蒲,弥曰:“晋无信,不可。”将适鄄,弥曰:“齐、晋争我,不可。”将适泠,弥曰:“鲁不足与,请适城鉏以钩越,越有君。”乃适城锄。弥曰:“卫盗不可知也,请速,自我始。”乃载宝以归。
公为支离之卒,因祝史挥以侵卫。卫人病之。懿子知之,见子之,请逐挥。文子(公孙弥牟)曰:“无罪。”懿子曰:“彼好专利而妄。夫见君之入也,将先道焉。若逐之,必出于南门而适君所。夫越新得诸侯,将必请师焉。”挥在朝,使吏遣诸其室。挥出,信,弗内。五日,乃馆诸外里,遂有宠,使如越请师。
六月,鲁哀公至自越。季康子(季孙肥)、孟武伯(仲孙彘)逆于五梧。郭重仆,见二子,曰:“恶言多矣,君请尽之。”公宴于五梧,武伯为祝,恶郭重,曰:“何肥也!”季孙曰:“请饮彘也。以鲁国之密迩仇雠,臣是以不获从君,克免于大行,又谓重也肥。”公曰:“是食言多矣,能无肥乎?”饮酒不乐,公与大夫始有恶。
楚王子英奔秦。【史记.六国年表】
晋浍绝于梁。【古本竹书纪年】、【今本竹书纪年】、【水经.浍水注】
丹水三日绝不流。【古本竹书纪年】、【今本竹书纪年】、【水经.沁水注】
本年,荣旂、公冶长不禄。
荣旂卒于周元王六年,终年七十三岁,葬于昙山厌次岭。【荣氏族谱】
子夏贫,衣若县鹑。人曰:“子何不仕?”曰:“诸侯之骄我者,吾不为臣;大夫之骄我者,吾不复见。柳下惠与后门者同衣而不见疑,非一日之闻也。争利如蚤甲而丧而掌。”【荀子.大略】
子夏过曾子。曾子曰:“入食。”子夏曰:“不为公费乎?”曾子曰:“君子有三费,饮食不在其中;君子有三乐,钟磬琴瑟不在其中。”子夏曰:“敢问三乐?”曾子曰:“有亲可畏,有君可事,有子可遗,此一乐也。有亲可谏,有君可去,有子可怒,此二乐也。有君可喻,有友可助,此三乐也。”子夏问:“敢问三费?”曾子曰:“少而学,长而忘,此一费也。事君有功,而轻负之,此二费也,久交友而中绝之,此三费也。”子夏曰:“善哉!谨身事一言,愈于终身之诵;而事一士,愈于治万民之功;夫人不可以不知也。吾尝蓾焉,吾田岁不收,土莫不然,何况于人乎!与人以实,虽疏必密;与人以虚,虽戚必疏。夫实之与实,如胶如漆;虚之与虚,如薄冰之见昼日。君子可不留意哉!”【韩诗外传.九】
子夏见曾子。曾子曰:“何肥也?”对曰:“战胜,故肥也。”曾子曰:“何谓也?”子夏曰:“吾入见先王之义则荣之,出见富贵之乐又荣之,两者战于胸中,未知胜负,故臞。今先王之义胜,故肥。”【韩非子.喻老】、【淮南子.精神训】
约本年,子夏设教于西河。
约本年,孙武不禄。
巫门外大冢,吴王客齐孙武冢也,去县十里。善为兵法。【越绝书.外传记吴地传】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孙子兵法.始计】
周元王七年、鲁哀公二十六年【公元前469年】
夏,五月,越皋如、后庸、宋乐茷、鲁叔孙舒伐卫,纳出公。越人受赂,不克,纳师还,立庄公之弟黚,实悼公。【稽古录.十一】、【通鉴外纪.九】、【大事记.一】
夏,五月,叔孙舒帅师会越皋如、后庸、宋乐茷,纳卫出公。文子(公孙弥牟)欲纳之,懿子(公文要)曰:“君愎而虐,少待之,必毒于民,乃睦于子矣。”师侵外州,大获。出御之,大败。掘褚师定子之墓,焚之于平庄之上。文子使王孙齐私于皋如,曰:“子将大灭卫乎,抑纳君而已乎?”皋如曰:“寡君之命无他,纳卫君而已。”文子致众而问焉,曰:“君以蛮夷伐国,国几亡矣。请纳之。”众曰:“勿纳。”曰:“弥牟亡而有益,请自北门出。”众曰:“勿出。”重赂越人,申开守陴而纳公,公不敢入。师还,立悼公,南氏相之,以城鉏与越人。公曰:“期则为此。”令苟有怨于夫人者,报之。司徒期聘于越。公攻而夺之币。期告王,王命取之。期以众取之。出公怒,杀期之甥之为大子者。遂卒于越。
宋景公无子,取公孙周之子得与启,畜诸公宫,未有立焉。于是皇缓为右师,皇非我为大司马,皇怀为司徒,灵不缓为左师,乐茷为司城,乐朱鉏为大司寇。六卿三族降听政,因大尹以达。大尹常不告,而以其欲称君命以令。国人恶之。司城欲去大尹,左师曰:“纵之,使盈其罪。重而无基,能无敝乎?”
冬,十月,宋景公薨,景公无子,取元公曾庶孙得与启,畜诸公宫。大尹矫命立启,六卿逐启及大尹而立得。【稽古录.十一】、【大事记.一】
冬,十月,宋景公游于空泽。辛巳,薨于连中。大尹兴空泽之士千甲,奉公自空桐入,如沃宫。使召六子,曰:“闻下有师,君请六子画。”六子至,以甲劫之,曰:“君有疾病,请二三子盟。”乃盟于少寝之庭,曰:“无为公室不利。”大尹立启,奉丧殡于大宫。三日,而后国人知之。司城茷使宣言于国曰:“大尹惑蛊其君而专其利,今君无疾而死,死又匿之,是无他矣,大尹之罪也。”得梦启北首而寝于卢门之外,己为鸟而集于其上,咮加于南门,尾加于桐门。曰:“余梦美,必立。”大尹谋曰:“我不在盟,无乃逐我,复盟之乎?”使祝为载书,六子在唐盂。将盟之。祝襄以载书告皇非我,皇非我因子潞、门尹得、左师谋曰:“民与我,逐之乎?”皆归授甲,使徇于国曰:“大尹惑蛊其君,以陵虐公室。与我者,救君者也。”众曰:“与之。”大尹徇曰:“戴氏、皇氏将不利公室,与我者,无忧不富。”众曰:“无别。”戴氏、皇氏欲伐公,乐得曰:“不可。彼以陵公有罪,我伐公,则甚焉。”使国人施于大尹,大尹奉启以奔楚,乃立得。司城为上卿,盟曰:“三族共政,无相害也。”
宋公子特攻杀太子而自立,是为昭公。昭公者,元公之曾庶孙也。昭公父公孙纠,纠父公子褍秦,褍秦即元公少子也。景公杀昭公父纠,故昭公怨杀太子而自立。【史记.宋微子世家】
宋公得之造戈。【宋公得戈】
卫出公自城鉏使以弓问子赣,且曰:“吾其入乎?”子赣稽首受弓,对曰:“臣不识也。”私于使者曰:“昔成公孙于陈,宁武子、孙庄子为宛濮之盟而君入。献公孙于卫齐,子鲜、子展为夷仪之盟而君入。今君再在孙矣,内不闻献之亲,外不闻成之卿,则赐不识所由入也。《诗》曰:'无竞惟人,四方其顺之。’若得其人,四方以为主,而国于何有?”
齐人、郑人伐卫。【古本竹书纪年】、【今本竹书纪年】、【水经.济水注】
荀瑶城宅阳。【古本竹书纪年】、【水经.济水注】
周元王崩,子贞定王介立。【今本竹书纪年】、【史记.周本纪】
约本年,曾子辞官归鲁。
曾子曰:“夫行也者,行礼之谓也。夫礼,贵者敬焉,老者孝焉,幼者慈焉,少者友焉,贱者惠焉。此礼也,行之则行也,立之则义也。今之所谓行者,犯其上,危其下,衡道而强立之,天下无道,故若天下有道,则有司之所求也。
故君子不贵兴道之士,而贵有耻之士也;若由富贵兴道者与?贫贱,吾恐其或失也;若由贫贱兴道者与?富贵,吾恐其赢骄也。夫有耻之士,富而不以道则耻之,贫而不以道则耻之。弟子!无曰不我知也,鄙夫鄙妇相会於廧阴,可谓密矣,明日则或扬其言矣;故士执仁与义而明行之,未笃故也,胡为其莫之闻也。杀六畜不当,及亲,吾信之矣;使民不时,失国,吾信之矣。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与之皆黑;是故人之相与也,譬如舟车然,相济达也,己先则援之,彼先则推之;是故,人非人不济,马非马不走,土非土不高,水非水不流。
君子之为弟也,行则为人负,无席则寝其趾,使之为夫人则否。近世无贾,在田无野,行无据旅,苟若此,则夫杖可因笃焉。富以苟,不如贫以誉;生以辱,不如死以荣。辱可避,避之而已矣;及其不可避也,君子视死若归。父母之雠,不与同生;兄弟之雠,不与聚国,朋友之雠,不与聚乡,族人之雠,不与聚邻;良贾深藏若虚,君子有盛教如无。”【大戴礼记.曾子制言上】
曾子曰:“君子进则能达,退则能静。岂贵其能达哉?贵其有功也。岂贵其能静哉?贵其能守也。夫唯进之何功?退之何守?是故君子进退,有二观焉。故君子进则能益上之誉,而损下之忧;不得志,不安贵位,不怀厚禄,负耜而行道,冻饿而守仁,则君子之义也,有知之,则愿也;莫之知,苟无自知也。吾不仁其人,虽独也,吾弗亲也;故君子不假贵而取宠,不比誉而取食。直行而取礼,比说而取友;有说我则愿也;莫我说,苟吾自说也。
故君子无悒悒於贫,无勿勿於贱,无惮惮於不闻;布衣不完,疏食不饱,蓬户穴牖,日孜孜,上仁;知我,吾无欣欣,不知我,吾无悒悒。是以君子直言直行,不宛言而取富,不屈行而取位;仁之见逐,智之见杀,固不难;诎身而为不仁,宛言而为不智,则君子弗为也。君子虽言不受,必忠,曰道;虽行不受,必忠,曰仁;虽谏不受,必忠,曰智。天下无道,循道而行,衡涂而偾,手足不揜,四支不被,此则非士之罪也,有士者之羞也。
是故君子以仁为尊;天下之为富,何为富?则仁为富也;天下之为贵,何为贵?则仁为贵也。昔者,舜匹夫也,土地之厚,则得而有之,人徒之众,则得而使之,舜唯以仁得之也;是故君子将说富贵,必勉於仁也。昔者,伯夷、叔齐,仁者也,死於沟浍之间,其仁成名於天下;夫二子者,居河济之间,非有土地之厚、货粟之富也,言为文章、行为表缀於天下。是故君子思仁义,昼则忘食,夜则忘寐,日旦就业,夕而自省,以殁其身,亦可谓守业矣。”【大戴礼记.曾子制言中】
曾子曰:“天下有道,则君子欣然以交同;天下无道,则衡言不革;诸侯不听,则不干其土;听而不贤,则不践其朝;是以君子不犯禁而入人境,不通患而出危邑,则秉德之士不讇矣。故君子不讇富贵以为己说,不乘贫贱以居己尊。凡行不义,则吾不事;不仁,则吾不长。奉相仁义,则吾与之聚群;乡尔寇盗,则吾与虑。国有道,则突若入焉;国无道,则突若出焉,如此之谓义。夫有世,义者哉,曰仁者殆,恭者不入,愤者不见使,正直者则迩於刑,弗违则殆於罪;是故君子错在高山之上,深泽之污,聚橡栗藜藿而食之,生耕稼以老十室之邑;是故昔者禹见耕者五耦而式,过十室之邑则下,为秉德之士存焉。”【大戴礼记.曾子制言下】
仲子崔者,仲由之子也。子路仕卫,赴蒯聩之乱,魏人於黡遂杀之。子崔既长,欲报父仇,黡知之曰:“夫君子不掩人之不备,须后日於城西决战。”其日黡持蒲弓木戟,与崔战而死。【太平御览.3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