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奥行迹(十八)——布拉格(上)
德奥行迹(十八)——布拉格(上)
专程去捷克的布拉格停一停,只为欣赏这座波希米亚的名城。波希米亚在我的脑海中没什么国家的概念,更多是一个悲伤、流浪且充满艺术气质的主题。深夜的到达,让我完全看不清她的容颜,于是千万里的路途,一整夜的期待,都为迎来第二天早晨,我们的正式相见。
布拉格果然没有辜负我,用无比灿烂辉煌的晨光迎接我的到来。一座查理大桥,分割两个世界,阴影的老城,光明的城堡。强烈的对比渲染着气氛,仿佛舞台上戏剧化的灯光,让主角分外出彩。布拉格城堡就是绝对的主角,耸立山颠,一派金黄,璀璨耀目到令人膜拜,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出场也不过如此。太阳尚未从老城桥塔背后的沉郁建筑中升起,光芒却已越过重重塔影,把桥面的砖石和桥旁的塑像一寸一寸、一点一点照亮,我随着光的脚步前行,伏尔塔河的风景和圣人们的雕像如同画卷般展开,明媚而动人。在三十组17-18世纪的巴洛克塑像中,我认识得极少,只有旅游手册中提到的十字架和圣约翰才有些许印象。但无知无识并不妨碍我去欣赏普世的美。我向着光明的对岸前进,偶一回头,却被阴云下压抑的微光所感动,褪尽颜色的建筑和人物宛若剪影,只在边缘处勾勒着闪烁的金芒,跳跃着勃勃生机。光明完全被热烈地挥霍着,小城桥塔与周围建筑错落有致地融在一起,白墙、红瓦、灰顶都不再重要,只剩下暖暖的金黄,熠熠生辉。天空的云阵越来越浓,把日出之地的清明挤压成薄薄的一带,太阳恰好在其中露脸,娇丽无酬。乌云越来越厚,终于把太阳和光芒尽数遮去,当眼前的一切都成为浓淡不一的影子,我的心情是复杂,有庆幸,有欣喜,有遗憾,有失落,最终都化为期冀,希望今后两日的晨昏早晚还能有更美的相遇。
我在雨中走进布拉格城堡,换岗的士兵可以无畏风雨,我却躲进教堂宝库避了很久。圣维特大教堂宝库据说在欧洲藏品最丰富,建在一座礼拜堂内,我却没有觉出来,而且不允许拍照,印象很淡。最主要是看不懂,肯定错过了许多内涵深刻的珍宝。浅薄如我,只会被眩目的美所震撼,圣维特教堂就是如此,西门上壮丽的花窗和雕刻一瞬间折服了我。步入教堂,那一扇扇花窗,透着光,更是迷人。应该不是同一时期的作品,色彩和图案有些差异,其中还能看到穆夏的风格。用二十吨白银建造的圣约翰陵墓震撼到我,天使拉起的帷幕保护着圣人不再受到伤害。圣约翰就是从查理大桥扔下伏尔塔瓦河里溺死的那位,他本是布拉格教区副主教,因为拒绝泄露皇后忏悔的内容,被愤怒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波西米亚国王瓦茨拉夫四世投河处死。传说中他掉到河里时头上泛出5颗星星,正是塑像的样子。教堂一侧还有圣瓦茨拉夫礼拜堂,装饰风格与整个教堂都不相同。用黄金、壁画、雕塑、宝石装饰的墙壁,华丽且肃穆,非常耐看。教堂外的南塔同样华丽至极,登顶可见满城红顶,一河古桥,布拉格之美,尽收眼底。圣维特教堂不愧是波希米亚最闪耀的珍宝,极尽堆砌,至臻完美,每个细节都耐人寻味,即便小如塔尖的风向标,栅栏的装饰物都颇具情趣。
巴拉格城堡更像一座城,圣维特教堂周边环绕着很多建筑,有皇宫、有街巷、有机关、有军营,有些仍在使用。罗马式的圣乔治教堂沉稳朴实,残存的壁画值得欣赏。旧皇宫恢宏的哥特式大厅很吸引眼球,可惜装饰尽去,缺了点皇家的奢华。黄金巷低矮的小屋小巷挤满游人,实在不合我的胃口。没有就此出城堡,而是折返回去,经过公牛台阶,走下南部花园。花园不大,却很精致,还有俯瞰古城的好视角。天空恰到好处地放晴,有了光,古城就有了色彩,不再只是红色的海洋。离开这座天上的城市,我沿着大台阶走回人间巷陌,每每仰首回望,还会想起那无处不在的奢华繁丽。
连续两日,阴多过晴,我住在查理大桥头,与大桥和城堡常常相见,日夜晨昏,却终不及初见的惊艳震撼。说不遗憾有点假,可惜人生不能只如初见,更漫长的是风雨皆作等闲看。放下成见,只去欣赏,一切都好。登顶老城桥塔的人不多,是个极悠闲的视角,近可俯瞰大桥上熙攘的人流,远可眺望层叠挤压的屋顶和塔楼。放松心情,缓下脚步,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立着,让思绪融进这座城市,仿佛可以抓到她的一丝情绪,那就是忧伤。我不想多去探究这座城市的历史,无论辉煌还是苦难,都与我无关。我只是过客,只是来旁观,却依然会被她的忧伤所感染,淡淡的,久久的。
告别的前夜,我很有仪式感地、认真地再走一回查理大桥。沉淀过后再相见,还未别离,就已怀念。灯下的城堡璀璨,影中的老桥阑珊,迷离的灯火述不尽的浪漫,静候的鸥鸟说不完的娴然,我能做的就是看了又看。初见的惊艳,再见的平淡,到这里完全消散,只余此刻的观与感,欲说还难,好似含着橄榄,慢慢回味,隽永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