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迷茫 / 秋星 / 开普饭

迷茫

文/秋星

　　处理完了父亲的后事，贾明躺在父亲睡过的土炕上，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深秋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脸上，除了有点刺眼，已感觉不到一点温度。母亲拿来一个薄被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又拉了拉被角盖住了他的脚。自言自语说着：这几天忙坏了，可别再感冒了，你工作那么忙……

　　贾明在父亲出事的地方看过了，父亲去邻村磨面回来上公路时要经过渠道旁的陡坡，电动三轮车动力不足，要加大马力向上冲，旁边灌溉的支渠挡住了父亲的视线，同时也处在货车司机的视觉盲区，等司机发现时刹车已经来不及，一场惨剧就这样发生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父亲今年七十三岁，是个退休工人，身体还算硬朗，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他想：如果自己生活在老家，这些活就不需要父亲来干，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从小他牢记父母的话：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脱离农村，去大城市里过上想要的生活。所以他刻苦学习，一直是伙伴中的佼佼者，高考时不负所望，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家重点大学。如今他落户在千里之外的大都市，在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工作，是单位里的重点创新型人才，年薪已过百万。妻子和他在一起工作，是个漂亮的城里姑娘，儿子也上了初中……他是乡亲们眼里的成功人士，碰到孩子不好好学习时，他们父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你明明叔，人家小时候好好学习，现在的生活多好！”儿子有出息，父母在村子里也觉得脸上也有光，说话也有底气。他也曾接父母去城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老人嫌城里的开销太大，以生活不习惯为借口回老家了……

　　就这样，贾明迷迷糊糊睡着了，思绪却在不断地游荡着。梦中突然闪现出一张张飘忽不定的脸，是村里的大叔大妈，老人们用手指着他对自己的孩子说：别学贾明的样子，读的书多有什么用？他连自己的父母都照顾不好！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舍不得给父母花，把他养大，有什么用？突然，满脸是血的父亲朝他招手，像每次他临走时一样对他说着：孩子，你安心上班吧，我和你妈都好着，不用操心我们。他一下子惊醒了，大喊一身猛地坐起来。母亲急忙跑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哭喊着他的乳名，他这才清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梦。贾明迷茫了。自己为了过上好的生活努力地赚钱，成了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却没有把父母照顾好，留下了遗憾。

　　母亲走过去挪动墙角的一个缸，贾明急忙上前帮忙。又拿开两块砖头，取出了一个塑料袋包裹的铁盒子，一层一层打开，里边整整齐齐地码着厚厚的人民币，足足有十几万元。他吃惊地看着，母亲轻声说道：“这是这些年你给我们的钱，你爸的退休金我们就够花了，根本用不到这些钱。现在，你爸又走了，这些钱放在家里也不安全，你拿去给孩子上学用吧。”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他脸颊滑落。

　　这些年，他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着，几乎每晚都是12点以后才睡觉，早晨5点准时起床。每当想起小时候家里窘迫的生活，就想着要赚更多的钱。他努力做到每周给父母打一次电话，每年最少回老家两次，走时都会给父母留下足够的生活费，没想到父母却一直就没有花过他的钱。

　　贾明穿上外套，想去村子里走走。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冷了，他搓了搓手站在明亮的路灯下。对门是发小建峰家，这次父亲的事他可帮了不少忙。电视机里正传出铿锵有力地秦腔声，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发小初中毕业就辍学了，上技校学了开挖掘机，现在承包了几十亩地种植大棚蔬菜。他结婚也早，听说已经筹备今年给儿子结婚了。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是妻子打来的。公司要从科室提拔一个中层领导，他各方面都符合条件，明天是报名的最后期限了。贾明说自己不报了，妻子疑惑地挂了电话。他想明白了，内心也不再迷茫，生活不全是为赚钱，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