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钟才||历史上的保德名门姜氏家族
历史上的保德名门姜氏家族
文/郭钟才
出保德旧城南门，过南关街，然后向北行二三里，便是被当地人称作的“五通碑梁”。其得名缘由是此地曾矗立着五通古碑，高大雄伟，气势壮观，可惜在十年浩劫中被红卫兵毁掉了。这五通古碑分立大路两侧:一侧是大家熟知的明末著名将领陈奇瑜家的，另一侧则是清代名臣姜橚家的。姜橚一家三代进士，两朝为官，忠义满门，堪称保德历史上的名门望族。
姜橚像
姜家祖居江南，明朝洪武年间以武功守御山西，于是便在为官之地定居，占了保德的户籍。姜氏家族的显赫是从姜橚的祖父姜名武开始的。姜名武字我扬，自幼练武，“韬钤骑射，皆冠其侪偶”。天启二年中武进士，授大同威远守备，崇祯初年，升迁为大水峪游击。当是时，朝廷与东北少数民族战事告急，辽藩相继失守，朝臣议筑杏山城，以遏其冲。诸将观望不前。而名武概然请行，且保证一月完成。他敦促将士攻坚克难，日夜奋战，如期完成了任务。遂“藩屏山海，称雄镇制”。军府上奏其功，升为宣府西城参将。紧接着边方上相继出现了旱灾和蝗灾，群盗蜂起。盗魁王科危害百姓，尤为猖獗，名武奉旨剿匪，将其斩首，地方得以安宁。后又移守宣府右卫，张家口开互市，姜名武率兵巡辑，不法之徒都被他的威名所慑，不敢捣乱破坏，互市秩序井然。蒙古部落派使者来请求安抚，监视中官想杀掉使者来邀功，名武坚持不同意，他说：“祸莫大于杀降，纵不为身后计，若使边关从此多事，咎将谁归？”中官发怒了，捏造罪名弹劾他。总督杨嗣昌竭力为他辨白，才得以无事。后蒙古部落被安抚，使者听说名武曾以此被弹劾，感叹地说：“姜公实生我，世世子孙敢忘德耶！”不久被提拔为通州副总兵。此时正值边防告警，崇祯帝起用督师孙承宗去通州抵御。孙承宗认为昌平陵寝最为重要，亟议加防。并且说：“吾知诸军中，惟姜名武可当一面耳。”于是专檄姜名武去守昌平。姜名武不负重托，严防死守，使得皇家陵寝安然无恙。战事结束后论功晋升了官阶。杨文岳任保定总督，要找一个典督标中军的人，四顾难寻。当时姜名武刚兼任了忠勇营团练，入营参拜，杨文岳见后大喜，说：“非子莫与我共功名者。”当天就宣布让他负责了中军事务。当时标将如林，而姜名武突然以偏将身份得到了这一职位，人们都大惑不解。不久大家了解了他的才略后就非常佩服了。
崇祯十五年，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朱仙镇战役。李自成的农民军围开封甚急，崇祯帝严旨催促各路将帅火速救汴。此时适逢宁夏总兵缺员，兵部尚书陈新甲密使他的亲信对姜名武说：“给我五千金，你可以得到总兵一职”。姜名武一身正气，严词拒绝。于是被檄随杨文岳进剿。杨文岳令名武督标下兵先驰赴开封，驻军朱仙镇。当时明军的各路援军中左良玉最强，诸军皆仰其旗鼓为进止。而左良玉为保存实力，名虽救汴，实首鼠而不敢进。见严旨累次催促，一天夜晚，让他的军士突然大喊着狂奔出营，并乘乱掠夺他军马骡而去。其他各路将士看到左良玉的军队逃奔了，也都跟着仓皇逃命。此时此刻，唯独姜名武一军坚壁不动。待敌军临近时，他率亲侄姜业隆、麾下耿道明等，大声呼叫着冲向敌人，杀死数十百人，名武身受十余处伤，至柳树坡终因寡不敌众而被执，与业隆等皆大骂敌人受脔碟而死。无一降贼者，亦无一逃去者。
朱仙镇
姜名武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将领，也是一位舍身报国的忠义之士，可惜生不逢时，生不得其主，纵使满腔热血，付之东流，令人哀之痛之。
姜名武有子宗吕、祚吕、师吕、述吕， 长子宗吕尤为突出。他从小颖悟绝人，读书一遍，辄了大意，且沉毅有干略。“见者皆谓于世将有大造也”。其父在朱仙镇就义时，他年仅二十有二，闻变后，独身前去寻求父尸。此前因农民军决开黄河大堤，水灌开封，城被淹后，死者无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而宗吕往返数次，无所畏惧。宗吕相貌魁伟，膂力过人，善骑射，督帅杨公认为他是一个奇才，欲上疏朝廷让他续父职，宗吕以母老弟弱力辞不就。乱军中父尸无法找到，姜宗吕只好从杨公处得到父亲的故衣，招魂而还。期间他两次上书朝廷请恤，第一次因主管官员索贿，宗吕未予答复，只得到“赠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的虚名。于是再次上疏，字字血，声声泪的恳求，朝廷只好复议，“赠特进荣禄大夫左都督，子孙世袭锦衣卫百户。”可惜时过不久，明朝便灭亡了。
清朝建立后，宗吕在家刻苦攻读诗书，戊子年中了举。这年冬天保德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同叛将姜襄造反，保德州守备牛化麟杀掉知州，据城响应，与官兵相持逾年。而宗吕与大批百姓被困在危城中，贼人认为姜宗吕在州中有威望，屡次以厚礼甜言笼络，想让宗吕归附。但宗吕不为所动。时间长了，贼首发怒，一日，端坐于泽宫，让持剑武士排列阶下，胁迫宗吕与孝廉陈大谟、诸生王宗本、张射斗到来，大发雷霆，行将对其加害。宗吕大义凛然，毫无惧色，气扬扬如平常，上前责问。贼首顿显沮丧，手足动摇，口嗫嚅不能出声。过了很久才说：“没有其他事，军中无粮，想跟各位共同谋划罢了。”宗吕于是率众而退。贼首的部下中有人以妖言讨好贼首说：“我梦见神人告诉我，城中有三直臣，得之大事可济”。贼首说：“一定有某人。”于是强迫姜宗吕接受他们任命的职务。宗吕见机行事说：“神有命，应该问于神。”使贼遍书城中士人的名字数十，然后告于神，用筮草占卜选取，宗吕从中巧妙穿凿，结果所得都是庸妄之才。贼人方才停止让他做官。等到朝廷的军队渡河，攻破城池，灭贼论罪，凡是接受了伪职的，一律被斩。而宗吕与陈、王诸族，独以得免。陈、王经常对人说：“正当陷落贼中时，我们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凭借姜君的智慧谋略，得以保全宗党。这都是姜君之力啊！”有人问姜宗吕：“您凭借什么而不害怕？”宗吕说：“我料想反正都是一死，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应该坚守道义，不能糊涂啊！而贼人喜怒无常，或许可以用占卜的方法于死中得生。”由此，征西大帅无不以宗吕为奇才。
姜宗吕于己亥年中进士，丙午年正当朝廷选官之期，恰逢母亲去世，未能得任。己酉年被授潍县县令，结果未及赴任而人先逝，留下千古遗憾。
姜宗吕家居期间，不仅朝夕侍奉母亲，以孝著称，而且友爱诸弟，与他们同居食，食口数十人。幸卯年大灾，亲戚中贫困无依者，都来投靠。祖业荡尽，常向州人借贷以维持全家人的生活。等到他去世后，负债数千。宗吕为文淳古朴厚，有先秦之风。《保德州志》中保存了他的《复请恤疏》和《修城西南面记》《鼎新衙署记》等篇。有《癢癢斋文集》十卷藏于家。姜宗吕一生虽未出仕，但其品德才学皆冠于一时，为时人称道。州人与守丞都看重他，每编审及州郡有大事，一定要向他咨询。当时的知州苏东柱亲为其题写匾额“孝友文章”，算是对他一生的高度概括和评价。
姜宗吕有子栩、橚、榡。姜栩为岁贡，姜榡为武举，姜橚为进士，官至吏部左侍郎，是姜氏家族中官阶最高者。
康熙皇帝钦赐姜橚的手书《朱子诗》
姜橚字仲端，号昆麓，幼年时即英敏聪慧。读书晓畅大义，不屑于章句；为文出入经史，有典有则。戊午年中举，乙丑年成进士。一时文望重于京都。诸公贵人争欲与之交游。壬申年授麻城县令，乙亥年因政绩卓越推荐为“行人”。丁丑年被提拔为户垣给事中，己卯年主持江南试，内升鸿胪卿。庚辰督学浙江，以公允明达著称。癸未升佥都御史，再转副都。甲申转工部右侍郎。随摄刑部右侍郎事。特升吏部左侍郎。十三年间，姜公以县尹而至卿，可谓青云直上。究其原因，是因为当时承平日久，海宇大安，天子思得公忠练达者，以表率僚属，整饬纪纲。惟姜公老诚端悫，足以当之。姜公在任麻邑县宰时，“严保甲、缮城垣、兴教化、杜苞苴、恤商旅，”麻人至今思念他。担任司空时，“稽察钱弊，公忠练达。实心行政，”典试江南，视学浙江时，“所得皆名宿。其入彀者，皆已欣欣向荣，即不中选者，亦皆叹息愧悔也，而心无所怨。”针对浙文崇尚华靡的陋习，他起其衰弊，振兴士气，“三年中，目览手批，焚膏继晷，两浙文风，翕然不丕变。而公之须发顿白，精神至此大耗矣。”据史书记载，姜公“仪容魁杰，目光如岩下电，吏民见之，无不慑服。平居诚恳，笃挚议论，简要不繁。而定大事、决大疑侃侃无所瞻循。其经济擘画，确乎可见之。”可惜升吏部六日即去世，康熙皇帝为之动容太息：“惜大才之不尽其用也！”并钦赐御书匾额“廉静”、对联“表里常交正，动静自弗违”。有浙人仇兆鳌为其撰写的墓志铭道：
“姜氏受姓，居淮之旁。武功载缵，迁于晋阳。赫赫乃祖，捐躯勤王。保世滋大，至公而昌。直中方外，玉质金相。有文在手，抵掌生香。所谓伊人，邦家之光。胡天不吊，朝野失毗，涕泗浪浪。公之灵爽，何间存亡。有笔在史，有事在乡。君子之泽，积厚流长。”
作者简介
郭钟才，山西保德人，退休教师。采菊望山、含饴弄孙之余，偶有诗文发表。著有《闲云斋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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