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板戏随想》系列三:谈谈样板戏里的男女关系

八个样板戏里男女主角为情侣关系的可能微乎其微。本来在梁信的《红色娘子军》电影剧本里,吴琼花遇到了革命引路人洪常青,在并肩战斗的岁月里,心生情愫。可是到了芭蕾舞《红色娘子军》里,吴琼花改名吴清华(无情话),除了苦大仇深之外,男女之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浪漫情怀。在曲波的小说《林海雪原》里,参谋长少剑波与女卫生员白茹之间的一段爱恋是小说中重要的看点,写的唯美动人。文革期间也没什么午夜情话的节目,那时最过瘾的就是晚上在路灯下翻来覆去的看这几段章节。估计许多少男少女懵懵懂懂的情窦初开就是由这几段章节开启的。可到了京剧《智取威虎山》里,女卫生员只出现在夹皮沟抢救李勇奇母亲的那一刻。

文革极左时期,在阶级立场面前,同床异梦、夫妻反目的比比皆是。过去古人讲“发乎情 ,止乎礼。”这个时期男女之间基本是“发乎情 ,止乎斗。”一句话观点立场不同就上纲上线,夫妻的小船说翻就翻,还谈什么爱情呀?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在戏剧中解决这个生活问题呢?于是乎鳏寡孤独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先说文艺作品中的光棍汉子就多了去了,如《红灯记》里的李玉和、《沙家浜》里的郭建光、《杜鹃山》里的雷刚、《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等等。至于独女,如《海港》里的方海珍、《龙江颂》里的江水英、《杜鹃山》里的柯湘,这么多漂亮能干的女主角,活生生的就是没人娶没人嫁。

终于有一个有老公的八面玲珑的阿庆嫂,也仅在戏词里提了几句。忠义救国军司令胡传魁和阿庆嫂聊起阿庆的一段戏词也真是写绝了。 

胡传魁:阿庆哪?

阿庆嫂:还提哪,跟我拌了两句嘴,就走了。

胡传魁:这个阿庆,就是脚野一点,在家里呆不住哇。上哪儿了?

阿庆嫂:有人看见他了,说是在上海跑单帮哪。说了,不混出个人样来,不回来见我。

胡传魁:对嘛!男子汉大丈夫,是要有这么点志气!

阿庆嫂:您还夸他哪!

这个戏词对话,使得阿庆在整个戏中不再露面的设定变得合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赶上现在,放心让自家老爷们儿一个人到外面野的女性可不多。后来有好事的网民不断地深究阿庆去哪里了?其实现代京剧《沙家浜》是根据沪剧《芦荡火种》改编的。编剧文牧将原来的茶馆老板起名阿兴,后根据剧情需要改为老板娘,只能称阿兴嫂了。“兴”是缩口音,为了叫得响,把“兴”改成“庆”,索性让她叫阿庆嫂。要写老板娘,如果老板也在场,戏不免分散笔力,店主夫妻同在,老板娘总不能抢在老板前面去同胡传魁、刁德一等人打交道,必须把老板打发走,戏肯定更有看头。

那时候女人要是单独支起一摊买卖,这背后肯定得有个男人撑着。于是作者又设计了个当年阿庆嫂水缸里藏胡传魁的情节,让讲义气的胡传魁成为“挡风的墙”。说白了,用今天的话讲:“人家上面有人罩着。”既然阿庆嫂同胡司令有生死之谊,凭借胡的势力,别人也就不敢对她动坏脑筋了。有好事网民说“如果阿庆还在,阿庆嫂还敢用水缸藏男人吗?那就不叫阿庆嫂啦,也许叫司令太太了。”还有的说“关键还在这儿:嫂子和司令是故人,说不定胡司令还含着暗恋,阿庆夹中间怎么拿捏?给他规定角色扮什么都行,剧场效果准定不错,可观众要胡思乱想。他仨在一起,直视,会被理解为眉目传情;他仨缺一,观众要猜测会不会有什么戏噢……反正,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乱套。”其实这种担忧大可不必,样板戏里还专门设计了让胡传魁另有所爱,用阿庆嫂的话“那可是常熟城里的美人”,还把最后一场围歼“忠义救国军”的战斗设在胡传魁的婚礼上。

世上啥高大上的东西,到了吃瓜群众那里就变成了戏说。文革期间专有好事之徒给样板戏人物配对戏说,譬如让《龙江颂》里的江水英与李志田;《杜鹃山》里的柯湘与雷刚等等配对。所以我同学看见《沙家浜》的剧照,发现指导员郭建光的手搭在了女卫生员的肩上,大概是受《智取威虎山》参谋长少剑波与女卫生员关系的启发,提了这么个问题:“据你观察,郭作为芦苇荡荡主,左手自然地,理直气壮搭着的女战士,是否是压荡夫人?”我想回答:同甘共苦,革命情谊;你情我愿,天造地设,完全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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