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小说】周耘芳/春 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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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望
文/周耘芳（湖北）
早上，太阳刚露脸，村湾里，山梁上还漂着薄薄的雾气，叮当叮当，春望穿身单衣，带着手套，拿着一把扳手在拖拉机上上下下，敲敲打打。
春望，先吃饭，赶什么急啊。端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春嫂大步走过来说。还有心思吃饭，就要下苗育种了，季节不等人啊。春望头也不抬地回答。土地已经流转给别人了，还着什么急。春嫂把碗放在拖拉机座椅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能够眼巴巴地看着田地抛荒吗。春望心里想。是的，媳妇春嫂说的这些田地，紧靠门口小河边上，清清河水，一年四季不断流，一条宽宽马路从田畈中穿过，四四方方田块，旱可自由灌溉，水能顺畅排涝。农忙时，开着拖拉机，代耕林，插秧机下田，送肥，栽秧，割谷不发愁，秋收季节，几万斤粒大饱满稻谷就进了粮仓。
春望，你家生意越做越大，田地流转给我种吧。前年，一个外乡老板找上门来，主动说。田地流转你，我……我种什么啊。春望结结巴巴地说。还种个鬼的田啊，你看村里，哪一家不在外面做生意发了财，你不走，我走。春嫂走过来大声说。
其实，春望真心舍不得走，那一年春天，春望娘生下毛头毛脑男娃后，十几天取不出个名字来，到底叫什么名字好呢，春望娘找到小队会计，又请算命先生，没有一个合适的名字。叫春望吧。大字不识几个，刚忙完田里活的春望爸，放下手中锄头后，大声说。春望娘想，外面桃花红了、梨花白了，家家户户犁田耕地，点豆种瓜，下苗播种，春望，就叫春望吧。春望娘应允了这个名字。
你爸种一辈子田地，也不想放过你，叫个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春望。农忙时期，春望和春嫂又是犁田，又是栽秧，成天是一身泥巴，一身臭汗，春嫂常发唠骚。种田怎么了，很丢人吗。春望反驳道。
身材瘦弱的春望，成天带顶草帽，挽着裤脚，带着春嫂在田地忙活着。家里还养着一群牛，猪，鸡和鸭，一年下来收入好几万元，家里盖起楼房，有了存款，还买了拖拉机，插秧机，春望成了村里能人。家里有今天这个样子，算是在祖宗面前烧了高香。春望常在春嫂面前荣耀。
二哥，你家田地流转我吧。
五嫂，田地流转给我，给你流转金。
稻谷，油料不值钱，村里人都到外地去打工，经商，田地里都长了人把高野草。春望看到这些，心似刀割，春节期间，拿了一摞流转合同，逐家逐户地跑，好说歹说，总算把几百亩田地流转到了手。
春望啊，你傻帽一个，土地能生金子吗？别人在外面干一个月，抵上我俩干一年，田地我不种了。春嫂气得脸通红，提着挎包，搭上去省城的班车。
春望，田地不种，到省城帮我做生意，一年至少要搞十几万。春嫂打来电话说。现在正是犁耙水响时候，得等我把秧栽完，收入上岸后再来。春望拗不过春嫂，稻谷、花生收入家门，土地流转给外乡人后，跟着春嫂去了省城。
春望，对不起，今年过来不了，你家田地我不能种了。春节前，春望和春嫂回家过年，春望突然接到外乡人电话。春嫂啊，别人靠不住，田地还是自己种，抛荒了可惜啊。晚上，躺在床上，左右翻身，春望怎么也睡不着，对着身边春嫂说。你傻，签有流转合同，土地流转金，他能少给一分钱吗，睡吧。春嫂拉熄电灯，睡了。
绿油油的秧苗，黄灿灿的稻谷，白花花的花生，成群牛羊，鸡鸭，像放电影一样，一个个活鲜鲜镜头出现在眼前，布谷布谷，布谷鸟好像就在门口椿树山叫唤，躺在床上，春望越睡越明白，一夜没眨眼。
突突，拖拉机马达响起了。春嫂，我要去镇种子站，买回农药，种子和化肥。大口大口吃完面条后，开着拖拉机，春望对春嫂说。慌个啥，带上我。提着几条蛇皮袋子，春嫂屁颠屁颠地往外走。你凑什么热闹啊？春望大声问。到集市上买点黄瓜、辣椒、茄子、豇豆种子，菜园子也要种上啊。春嫂笑着回答。
好的，好。春望加大了油门，拖拉机拖着夫妻俩，一路说说笑笑，摇摇晃晃朝着集市方向奔去……
作家简介
周耘芳，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短篇小说，小小说先后见于《鸭绿江》《西南作家》《奔流》《中华文学》《百花园》等报刊，有作品被《小小说选刊》转载，获得全国小小说大奖赛等奖项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