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道丨访谈】纪小龙教授追忆Juan Rosai:历史的这一页翻过去了

7月9日,当世界级病理大师Juan Rosai逝世的消息传来,全球病理界为之同悲。其中也有中国的病理同仁,包括纪小龙教授。

7月10日下午,衡道医学新媒体邀请到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病理科的笪倩医师,对纪小龙教授进行了专访,追忆他与Juan Rosai几次交集的时光,共同缅怀大师,并与同行共勉。

采访介绍

上海瑞金医院

主治医师 硕士

笪倩

纪小龙 教授

一个退休了的病理医生。1978年跟随李维华教授学病理,1992年晋升教授、主任医师。1986-87年在美国安德森肿瘤中心做博士后研究。1993-94年在香港威尔斯亲王医院进修。1997年在美国华盛顿州立大学任访问教授。

笪倩:您什么时候得知Juan Rosai教授逝世的消息,当时的感受是什么?

纪小龙教授:我是7月9日通过社交媒体得知这一消息的,然后我第一时间在国内同行的微信群里发了这样一句话:「历史的这一页翻过去了」。

Juan Rosai对病理学发展的贡献在国际上都无人能望其项背,更无法与之并驾齐驱,他是唯一的。跟从大师交往所带给我的灵感和启发,是我病理生涯中的无价之宝。

笪倩:您与Juan Rosai教授的交集是怎样开始的?

纪小龙教授:我是1978年进入病理圈的,那时候我就强烈地意识到:要成才必须要得到高人指点,否则只能低水平重复。我曾有幸跟着李维华教授工作学习,得到他的悉心指点;另外我参加北京市病理界读片会,也获益匪浅:每月一次的多人会议,发言非常踊跃,我就留意观察高水平的病理医生是怎么成长的,这也是我个人成长过程中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1986-87年,我到美国德克萨斯大学MD安德森癌症中心做博士后研究,到国际上去看高手到底是怎样工作的。基本上他们各有侧重,我也希望自己术业有专攻,选择了当时新兴的免疫组化,跟着Dr. Nelson G. Ordonez干活儿。那时我已知悉了Juan Rosai这位病理界的奇才,但是没有接触过。

我与大师之间缘分的真正开启,则是在回国之后。Rosai接过外科病理学一书的主编工作后,独立完成了20多个章节的编撰,只有肾穿、皮肤炎性病理等少数章节是交由同行协助完成的——机缘巧合的是,肾穿病理那一章是Dr. Ordonez完成的。

由于 Dr. Ordonez 参与这个缘故,我也就把《Rosai & Ackerman外科病理学》读了一遍,看了之后的感受是「大吃一惊」——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对人体的所有系统所有器官如此熟悉,功底如此精湛,见解如此精妙,读他的书如同捅破了病理学习最后的那层窗户纸,一切豁然开朗。这也让我改变了自己对于成才的路径设定,不再认为应该去搞专科病理,而是应该「从头到脚」拿下。

笪倩:能否请您为我们回顾一下此后与Juan Rosai教授的实际交往?

纪小龙教授:1993年我在香港中文大学访学期间,时常参加病理医生们的活动。有一次Juan Rosai教授受邀前去讲座,我正好有机会去陪同接待,接送他参加活动、陪他吃饭等等。那几天的交流让我彻底了解到大师非凡的病理学功底——实话说,他讲座的内容倒不是我最关注的部分,我更感兴趣的是:大师是怎么炼成的?怎么样才能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1996-97年,我在华盛顿州立大学做研究时,专门抽时间去纽约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亲身去看Rosai教授到底是怎么工作的,能够自己去揭开他成功的奥妙。成功者肯定都是基本功很好、很刻苦的,这些是共性。但Juan Rosai究竟是如何取得那么高的成就的?

说起来可能意想不到,我找到的第一个答案是他有一位伴随左右、一心奉献、一生支持他的妻子。她也是一位病理医生,终其一生兢兢业业地帮助大师收集切片,归档资料,整理录音,写出总结,反复修改。

像这样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可遇不可求,但也有可借鉴之处:在自己的病理生涯中,我自己挑选一些助手,与我密切配合,大家一起工作。

第二个奥妙是Juan Rosai收集积累的海量切片。在他办公室的案头上,总是有通过诊断、会诊等各种方式收集来的切片,上面简明地标注着一些必要的信息,分门别类地留存起来。

人脑的记忆是有限的,切片资料则是一个随时可供搜索的资料库。遇到难以诊断的病例,翻出同一类的切片拿显微镜下作一番比较,答案自然显现。当能够做到一张切片只有一个正确诊断的时候,一个病理医生也就「成了」。

Juan Rosai到底收集了多少切片,没人说得清楚,但他回到祖国意大利之后,一个企业曾把他收集的全部切片做成了一个网站:Juan Rosai Collection。

笪倩:您师从Juan Rosai教授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纪小龙教授:其实我刚才已经提到过了。一个就是他改变了我对职业发展的想法,我原来是想去学专科病理的,但是我看了Rosai和 Ackerman的外科病理学那本书之后,我认为不能走这条路,应该整个地去研究人体,从头到脚地去看。

再一个就是我找到的那两个奥妙。后来我也曾到访密苏里州圣路易斯、Juan Rosai的导师Lauren Ackerman工作过的地方。对于一个病理医生如何让自己变得有本事、并保持高水平,我不断地观察总结,越来越了然于心。

笪倩:您如何总结和评价Juan Rosai对病理界的贡献?

纪小龙教授:如我刚才所言,我认为Juan Rosai是独一无二的。后人可能不够资格妄评他的成就,但是经过这些年,回首再读《Rosai & Ackerman外科病理学》,不免更有感慨:很多学术著作往往编著者众,而这本书从第一版到第十版,都由师徒二人一以贯之地保持更新,Lauren Ackerman有指点,Juan Rosai有传承,在导师的基础上,他有自己的东西,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除了最初的通读学习,我此后一直把这本书放在案头时时翻阅,可以说是开卷有益,总是能得到启发,有所收获。

笪倩:作为病理行业的一位世界级领导者,Juan Rosa曾在梳理20世纪外科病理学发展时指出,包括他的导师Ackerman、德国的Virchow等在内,十位大师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分别两两来自于意大利、英国、法国、德国和美国。在展望21世纪的外科病理学时,他曾预言:21世纪将为外科病理学带来变化的国家是中国。对此您怎么看?

纪小龙教授:的确Juan Rosai对中国病理学界的评价非常积极。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从国际学术杂志和国际学术会议来看,中国病理人提交的学术论文数量不断增长、质量不断提升,期待中国未来也能够成为外科病理学的领先者。我本人几乎没有与Juan Rosai交流过中国病理界的状况,应该说大师的这番说法,更多体现的是一种期待。中国人多,病种多,病例多,这是病理临床治疗与研究的有利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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