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大地的寻找和探访 ——《天下欧公出涪城》编者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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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大地的寻找和探访
——《天下欧公出涪城》编者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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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阳解放街,走了很多年后,才知道,居然与欧阳修有关。千余年前,欧公就出生于那条街上的一间官舍里,具体地点,据说就在绵阳一中校内。但即便如此,日日走过,依然不觉得异样——毕竟,光阴流转,岁月变迁,那条窄而短的街上,早没了大宋的影子,也不可能留存欧公的行迹。
但欧公的确“在过”这里,有他自己的文字为证:“某不幸少孤。先人为绵州军事推官时,某始生。生四岁,而先人捐馆。”(《七贤画序》)考之于史,那应当是北宋真宗景德四年,公元1007年。他的生日,农历是六月二十一日,公历为8月6日——我写下这些文字。近1010年的漫长时光,已悄然逝去,就像三桥下,那不舍昼夜的流水。
水名涪江。16岁时,我从乡下老家到县城里读书,第一次走到它身边,才知道它的名字。在一篇旧文字里,我曾如此写道:
“涪”字于我,有些生僻。查字典,只一个注释,说是“水名,在四川”;给人感觉,仿佛这“涪”字,是专为那条河而造的。同时,我也知道,它发源于我并不熟悉的另一个地方,遥远的岷山主峰:雪宝顶。经过迢迢近千里的跋涉,才流经我所在的县城(三台),并流进我的生命——我在它的波浪、涛声和氤氲水雾里,生活了整整三年。现在想来,那河水,那波涛,那水气,或许早已像父精母血一样,涌流在我的脉管里了吧。
这样的感觉,显然是“文人性”的——敏感,细腻,多思,甚至不乏神经质的联想和附会。欧公也是文人,而且是震古铄今的大文人,他会不会与我一样有同感,觉得那河水、波涛、水气,也涌流进了他的脉管?无从考证,但可以猜想:欧公在绵阳生活了三年多,必然在涪江边行走过,游玩过,被父亲抱着,或被母亲牵着,或跟随在父母的脚前、身后。那时的江水,想必比今日更旺盛,更清澈。岸边的水草,砂石,水里的鱼儿,鸟儿,粼粼的波光,盈盈的浪涛,想必也进入过他的眼睛,泛动过他小小的心思?
似乎是纳博科夫说过:一个人在童年时就过完了一生。他想强调的是,童年生活对一个人的影响,那种原初性的、终生性的,甚至致命性的影响。按培根的说法:“凡有所学,皆成性格。”显然,这里的“学”不仅是纸页间的读书学习,也包括大地上的游走行历。而一个人童年时的经历和闻见,无疑会为他的生命打下最初的“心灵胎记”和“精神底子”。
以此而言,在欧公的童年里,曾经有这样的一江清流日夜相伴,奔腾不息,会不会是对他人生命运的某种暗示?会不会是对他性格气质的某种形塑?会不会是对他诗情文意的某种培孕和成全?这些疑问,依然无从考证,姑且存而不论,但我至今依然认同自己在多年前那篇旧文字起笔时的感触:“自然山水对人的影响,总是不知不觉而意义非凡的。”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水如此,人亦如此。欧公三岁多时离开绵阳,跟随转任的父亲到了江苏泰州,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无论东流,还是西走,水在这大地上所走的,都是一条“不归之路”,用李白的说法,“奔流到海不复回”,这是水的宿命,也是人的宿命:人是时间之子,在单向的时间之流里,每个人都走在一条“不可逆”的单行道上,或者说,人在这尘世间,也都走着一条“不归之路”。
在江苏泰州,欧阳修很快面对了“失怙”的命运,即他所谓“生四岁,而先人捐馆”。其父欧阳观,为官廉洁,一袖清风,自然没有什么遗产留给孤儿寡母。所以“失怙”的欧阳修,只好跟随29岁的寡母郑氏,到湖北随州投奔叔父,并在那里长大成人。24岁时去东京(汴梁)赴考,然后到西京为官,再“如京师”,很快又被贬夷陵、赴滑州,再回京师,复贬滁州、徙知扬州、移知颍州、再知应天府,再回京师,再知蔡州,再回京师……漫漫仕途,沉浮坎坷,何止“三起三落”?直到神宗熙宁五年(公元1072年)闰七月二十三(公历9月22)日,卒于颍州,他的“生命之水”,才停止了奔涌和流动。而三年后的熙宁八年九月,欧公才被葬于河南新郑。
从绵州,到颍州,欧公在这世间,以身体留存而论,仅仅66年,但其生命影响,尤其是他的思想光芒,他的作品文采,甚至他的为官政绩,他的奖掖后学,他的人格魅力,都历百代光阴而永垂,越千年风雨而不朽。以至于今天,凡他所经行之处,或落脚之地,人们既感念于他的“曾在”,也追怀着他的“馈遗”,甚至挖空心思、穿凿附会,想要证明自己的所在,与千年前的欧公,有着或大或小的瓜葛,或隐或显的关联。
这本书不想穿凿附会,但的确有些挖空心思。因为,这是一本证明的书,编辑的初衷,就是要证明欧公与涪城的关联。同时,这也是一本寻找的书。我们要寻找的对象,是欧阳修。我们想寻找的是,他在这世界上曾经的印迹和足迹——尽管,史书里多有记载,但我们仍期望以别样的方式,对这位先贤作一次实地探访。尽管这片土地上,早已雾霾沉沉,但我们依然想通过追溯欧公的行踪,通过后学的感悟和追怀,呈现一个丰富的、生动的、立体的欧公。
书名“天下欧公出涪城”,其意有三:第一,欧公一生遍历天下,南北东西,如飘蓬一般,处处无家处处家,故以“天下”言之,有对欧公“家国情怀”的赞誉;第二,尽管欧公自三岁多离开后便再未回来,但绵阳涪城是他的出生地,“天下欧公”出于涪城,“欧公天下”始自涪城,言之凿凿,勿庸置疑;第三,欧公出于涪城,却惠泽天下,以“天下欧公出涪城”为名,既是对欧公一生行藏的最好总括,也是对涪城为“欧阳修出生地”的有力佐证。
尽管挖空心思,但最终,我们采用了一种笨拙的方式,通过辑选与欧公有关的散文随笔,在今人的字里行间,去寻觅和探访欧公的生命旅程——从涪城开始,从他的出生地开始,就仿佛从一条河流的发源地开始,既是追根溯源,也是顺流而下;这样的“顺藤摸瓜”的思路,更容易让我们看清,一个人如何在这世间降生,行走,慢慢成长。就像看一条河流,如何从最初的涓涓细流,经历曲折蜿蜒,一点点走向丰盈和壮大。
而这样“遍大地的寻找和探访”,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切的意味:通过这样的寻找和探访,呈现一个人何以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并由此追踪和发现,一个灵魂何以成为“这样的一个灵魂”。这既能表达我们对欧公的深切追怀,也能致以我们对欧公的诚挚敬意。
2017.1.1.绵阳绿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