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 | 到老的爱情

总第1451期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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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有时会使人淡忘许多往事，却抹不掉铭刻在我心版之上镌刻着的关于父母的太多记忆。

——题记

好多年了，我的电脑桌上一直摆放着父母合影的一个相框，里面的母亲系着围腰，戴着老花镜专注地用推剪为父亲理发，俩老当时已逾七旬头发花白，整个画面既和谐又温馨。看着这张我为父母拍摄的生活照，我总会想到与子携手和相濡以沫的至爱亲情。

平素喜欢阅读的我经常会浏览到许多关于人生、关于爱情的短文，其中有这么一句话说：“老年的爱情，或许只能是一种逝去的爱情，一种只能追忆的爱情。”在我看来其实不然，我总认为，能够白头偕老相伴一生的爱情之火到老都不会泯灭，只不过爱的表现含蓄和深沉罢了。我父母的爱情便是如此，俩老的爱情不仅有追忆，而且延续至父亲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犹如陈年的佳酿，浓烈、甘醇。

说起追忆的爱情，我父母青年时期的爱情浪漫而传奇。五十年前，在北京铁道工程部队担任参谋的父亲与在北京一汽工作的母亲相遇、相知、相恋，并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之后，在父亲转业时，母亲毅然离开家乡，舟车劳顿只身随父亲来到云南定居工作。

对于到云南，如今南腔北调头发花白的母亲提起当年的托付终生和之后数十年的异乡生活没有半点悔意。母亲常说，她大半辈子生活的地方是彩云之南，是阿诗玛、五朵金花的故乡，是有着石林、丽江和香格里拉的神奇秀美之地，能与父亲在这样四季如春的地方终老一生，无憾无悔。

五十多年来，我的父亲因做过军人爱得专制却专注，母亲的爱因深沉而顺受。记得2001年热播的一部军旅题材电视剧叫《激情燃烧的岁月》，观众对剧中男女主人公石光荣和储琴的独特爱情感触颇深且叹为观止，而我看后只觉得精彩而不惊讶。因为，我父母的爱情虽然没有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亦是激情燃烧，经久不灭，就像《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写的：所有人的坚强，都是柔软生的茧。

在由京入滇，至今漫长的岁月中，父亲的正直俭仆和母亲的贤德淑惠，为同事及邻里所称道。因为理解母亲长期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思乡之情，父亲一共陪母亲回北京探亲五次。有一年开春，已双双年过七旬但精神矍铄的父母突然决定，趁现今身体还硬朗，将择日至昆明飞往北京，母亲认为这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回京省亲了。之后，父母便在阳春三月由昆明乘飞机去了北京。两个月后，从父母带回的一大摞照片中，我看到了父亲母亲携手登长城、游故宫、上天安门城楼、进承德避暑山庄的身影，以及与亲朋欢聚的场景。那一帧帧彩色照片上，父亲母亲苍老的面庞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北京旅游过程中，在承德避暑山庄内，平时执拗而节俭的父亲竟舍得花近200元钱，让极想求得全家平安符的母亲从寺庙开光仪式上带回了一贴开光灵符。为此，母亲像孩子一样高兴了好一阵子。这一切，让我感受到了父母耐人品味的到老的爱情。

2015年初，年逾八旬的老父亲经常一个夜晚要起床七八次，而且有尿不尽的疼痛感，到医院照片子检查后发现一个鸡蛋大的肿瘤，被专家确诊为前列腺癌。之后，父亲转院到省城昆明做了肿瘤切除手术。住院期间，年迈的母亲始终默默地守候在病床前，像照顾婴儿一样为卧床不起的父亲倒尿、喂粥，搽背预防褥疮……到父亲出院时，虽然我和家兄之前也抽空常去轮流值夜，但母亲还是憔悴了许多，头上已再无白发。但是，当我们搀扶着父亲走出医院大门时，父母深情对视，面庞上呈现出那熟悉的，被皱纹挤压的会心笑容。母亲感慨而幽默地说：“你们的父亲别的大毛病没有，这次手术就像解除了身体里的一颗定时炸弹，以后可以活到一百岁了。”听了这话，我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父亲出院之后，病情一直都很稳定，没有发现癌细胞扩散的迹象。平日里，俩老依旧经常为一些小事互相怄气，过后照样以欢喜心过生活，一起包饺子、烙大饼，闲暇之余下跳棋逛超市，在老屋的前后院养花种菜，一起坐上高铁外出旅游，演绎着美好的寻常生活，体现了父母特有的爱情，如一泓春水，绵远深情。

在岁月面前，人的生命有时是异常脆弱的，比如天灾人祸、生老病死。2016年的冷寂寒冬，父亲终究还是抵不过病魔的侵袭，因身患前列腺癌和膀胱癌辞世而去，给我们留下的是那浮现在脑海中的音容笑貌，以及母亲因挂念父亲而不时的絮叨，其中有埋怨，更多的是回忆的温情点滴。一个阴雨的日子，我在帮母亲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无意中翻阅看到父亲在一本日记薄上摘抄的一段话：

作家蒙田在散文《热爱生命》中说，我眼看生命的时光无多，我就愈想着增加生命的份量……剩下的生命愈是短暂，我愈要使之过得丰盈饱满。

当阖上这本在心中如史册般的泛黄日记薄时，我徒然明白了，爱情需要什么来支持和维系，什么是到老的爱情！

作者简介

李顺，男，媒体人，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至今在《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云南日报》《西部散文选刊》《春城晚报》《文山日报》《含笑花》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歌、小说、报告文学500余篇（首）。部分作品获国家、省、州征文奖，多篇散文收录《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作家出版社）、《中国最美游记》（作家出版社）、《孩子，你可以与众不同》（青岛出版社）、《精短散文佳篇选粹2018》（团结出版社）等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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