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敏：重塑乡魂 | 靠谁来拯救丢了魂儿的中国乡村？

回家过年，你看到的是一个怎样的乡村？

祠堂、族谱、祖训缺失，文娱活动单一

乡村凝聚力、向心力和荣誉感是否还在？

供奉各路财神，亲朋见面互道恭喜发财

每个学子以之为榜样的精神力量是什么？

穷人靠低保糊口，指望政府精准脱贫

本地人互帮互助的社会化救助制度还有吗？

中国的很多乡村是丢了魂儿的

那么真正的乡魂精髓是什么？

 乡村需要什么样的领导集体和治理体系

可以将乡村善治、德治与法治更好的融合呢？

每个人的背后都是一个乡村

听他讲述一个80后带领数十万人重塑乡魂的故事

重塑乡魂：新乡贤与乡村凝聚力建设

汤敏

古村之友创始人 理事长

众志古村保护与发展基金会秘书长

丢了魂儿的乡村

今天我给大家来讲述这个题目叫《重塑乡魂－新乡贤与乡村凝聚力建设》。国有国魂，军有军魂，校有校魂。其实对于我们的乡村，它应该也是有魂的，只是过去的这些年我们没有太多人去思考，或者说我们渐渐地忘记掉魂之所在。

魂是什么？是精气神。我们要用一个词来讲精气神的话，就可以归结到“魂”，它是超越物质世界的精神力量。如果再往下推一步的话就更好理解了，这就是大量的畅销书都在讲的“凝聚力、领导力、向心力、战斗力、生命力”。这些力量之源，我们把它统一到一个词来理解它，就是“魂”。

目前中国乡村的局面是什么样子呢？每年的春节，大量的博士们返到家乡，让他们痛苦的甚至哭嚎的一件事情就是大家都在赌博。乡里的年轻人都在赌博，人心涣散，没有了凝聚力和向心力；道德滑坡，没有了战斗力；田园荒芜，失去了生命力。

其实本质上回到根上是：丢了魂。我们要从这个尺度上去找到它的解决方案。从精神和魂的词上的解决方案再去引领我们生产的、文化的、文明的解决方案。

书写家族的励志史诗

第一个乡魂精髓是宗庙制度。任何一个组织，一个社区，它都应该要有凝聚力，在我们传统的南方社会，它的凝聚力是通过宗族，通过祠堂，通过族谱，通过祖训，形成家族自己的基本法，它是一个家族自己的章程。

人之无谱如木之无根，水之无源，族谱是一个家族的励志史诗。我们通常都会看到为地方写志，为国家写志，其实我们应该为我们自己的家族的成长做一个书写，它会沉淀出非常非常多的经验，它会沉淀出很多的教训和激励。

我们对民间对乡土的走访，但凡大家看到有家谱有家训的地区，基本上超不过三代，它一定会在家谱里头写上一条禁赌的条文，甚至有些把它刻成了禁赌碑， 这是一个家族在形成自己的约法，形成自己的精神的必要性，这个非常有价值。

在一些赌博很兴盛的地区，你可以想象这个地区的孩子上学得不到保障、老人的养老因为年轻人的荒废而无法保障，这个时候的社会问题就会因为一个小的东西而全面引爆。

比财脉更重要的是文脉

第二个乡魂精髓是文化建筑。乡村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就是文脉。我们现在的同志们可能大多数时候看到的是乡村供的各种神都变成了财神。如果大家留心，不管我们多么贫困的乡村，都有一类文化建筑，文笔峰，文魁塔，甚至他在他们家族的雕塑窗花上都在倡导和寓意着文脉。所以在中国的乡村断了文脉，是比断了财脉还要恐怖。

我们现在可以想象这些文脉设施，书院，包括这些桅杆，文脉的传承与人才的涌现，出了多少的进士多少的院士，四世三公，它本质上都是有一个文脉的建筑，哪怕就是他没钱修建筑，他指着那个山峰说这个山峰是管文脉的。

每个人的精神，每个学子以之为榜样的力量都会向这靠近。但是我们在现在的乡村生活当中还看得见吗？非常的少。

如何破解富不过三代？

那第三个是什么？乡魂的善堂、义庄和义仓，就是乡村的慈善机构。我们现在中国的慈善公益代表着现代化，但是在我们历史上，这样的制度是传续过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这些善堂、义庄、义仓由富人乡贤捐助义田建立起本地的社会化救助制度，像助学扶贫这样的社会问题由社会的互帮互助来解决，这是未来中国社会走向深度平衡的一个根本解决方案。不是我们有钱的去帮没钱的，而是在他们自己的地区范围内就形成互帮互助的氛围，这样的经验在我们的传统社会当中存在，并且是非常有价值的。

这样的经验对已经致富的这些人群又有什么好处呢？我给大家举一个无锡华氏义庄的例子，大家可能都看过一个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华太师的家族。华家的义庄大概建立了有七八百年，他们的家族不但没有因为做好事而衰退，反倒是非常的兴旺。最早他们只有700亩田捐来做义庄，但是等到了1949年，他们的义田的规模已经到了2700亩。

也就是说公益的规模在壮大，那么同时他们家族的事业也在壮大，这其实是在破解富不过三代，在破解我们用慈善和公益来形成的这个家族的长盛不衰，破解重商文明和功利主义的弊端。

你家乡的文化活动是广场舞吗？

第四个就是工艺和民俗活动。现在的城市生活当中的民俗活动是什么？是马拉松吗？是广场舞吗？好像似乎目前能看到的只有它们了。但是在我们传统社会当中有很多那些激励着精神的民俗活动，像舞狮、龙舟等等。

龙舟在宣扬着什么精神？在宣扬着“团结、拼搏、有力、协调”，这是文明的标志，这是超越物质的一种人的精神的训练。包括这些雕塑，它都在向社会传递着我对这片土地的愿望，我对我家族的愿望。每一个人对生活产生愿望的时候，就是他改变生活最为简单但是却有力量的方法。

做家乡的新乡贤

这里头的人群是谁呢？就是这些乡村的领导集体，以德以贤为抓手的领导集体，那在新时期我把这个群体叫做什么？叫乡贤。

新时期由于空间的自由流动，城乡差距的拉大，大量的传统社会的乡贤都已经到城市来了，所以它包括了很多个群体，它有别于传统社会。有本地的所谓在场的乡贤，不在场的就是本地的但是走出来了的人，还有就是这个外来的这些非本地的乡贤。

让社会善资本的雪球滚起来

这个乡魂精髓和新乡贤这个人群加上互联网会产生什么样的裂变？我们解决这些问题，怎么叫它与时俱进了？其实互联网精神是一个很好的试金石。我们研发出了一套叫互联网公益PNPP的模式。大家都可能知道商业讲PPP，即政府和市场的合作，但公益实际上是更应该讲PPP的 ，叫PNPP。

政府如何来参与到公益事业？所谓社会的第三方的民众主体怎么通过互联网来连接起来？在商业方面，我们决定适用它的体量和资金的规模。但公益呢？决定一个公益的优势在于什么？它所动员的人的数量和它所连接和改善人心的规模。公益与商业巨大的差别就是这个助力新乡贤的公益平台，我们让这些可以重塑乡魂，让乡贤可以去担起这个责任的这些事业在互联网平台上得到实现。

修祠堂、书院、文峰塔、家谱祖训、民俗包括民间技艺、立馆宣教、村史馆、家史馆、乡贤馆以及本地的人物传记。每一个乡村走向未来都需要凝聚力建设，都需要向心力建设，都需要荣誉感的建设，所以通过这些具有凝聚力的事业把大家重新团结起来。然后在这样的平台去给他们进行筹资，筹资的过程让他们形成连接，大家看到后面的这个人数，两万多人，一万多人……就这样的办法。

下面这个案例可以充分说明这个问题：

一个乡村有一段优秀的抗战史，通过互联网筹集资金，当这些抗战的荣誉和爱家爱国的精神再一次凝聚，它的承载物是什么呢？就是一部抗战史书。这部史书一旦出来，我们就进一步通过互联网的方式筹款修抗战纪念馆。

为什么一定要筹钱？这就回到了像我们过去修祠堂一样，必须要将这一件事情变成一个公众的行为，它才会变成万众所归，它要的是人心在参与这个过程当中得到的激励，而不是一个简单钱的问题。不断地筹，一个、两个、三个，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被滚进了这一个善的雪球当中。

很多时候，善的社会资本的雪球滚起来的能量是比商业资本的能量还要大，政府之后各界媒体全面被卷进这个善的车轮，这个地区就变成了一个天然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它就自然成为一个3A级景区， 然后各种政府力量都进来了。

乡贤可不仅仅是做好事

公益为入口，弘扬这个地区的精神和文化，后面的力量是一个不断生发和壮大的过程，这样的新乡贤就可以开展多种多样的乡村工作：扶贫、济困、教育、基层治理。

用这个互联网的办法，我们其实在短短的一年就大概推动了300个这样的互联网公益，更重要的是它背后所承载的这个人群有十多万人的参与。

如果我们这套办法能全面展开，把这个社会的善连接起来，背后撬动了这样的一些创业资产，大家看到没有？我们连接和激励了这么多乡贤，乡贤可不仅只是做好事，“尚贤者政之本也”，就是为政的核心目的，或者说它重要的根本就是推崇贤德和任用贤德，这些乡贤就变成了乡村善治德治与法治的融合。

道之以德、戒之以法、齐之以礼，实现社会善治。善治的概念是让公共利益最大化的治理方式。那由乡贤由贤德来与我们现在的治理体系融合，就会很好地保障公共利益。

打造一个乡村振兴的朋友圈

在十九大之后， 推出了基层社会治理的现代化。就是治理的重心向下移，在这个时候，我们就在推动乡贤的出现。

山西运城就给每个市、每个县、每个乡、每个村里头都成立了一支乡贤理事会，而这些乡贤理事会的抓手是什么？就是开展这些公益性项目，尤其这些文化型公益项目。以此将全国的走出去的和本地的乡贤连接起来，重新打造起一个乡村振兴的人力资源，一个新的朋友圈，把大家连接起来。

在山东的邹城，孟子的老家，这个方案做出来之后现在已经变成了中央深改组和山东省深改组的推动方案，也就是说我们看到了新时期乡村治理的模式，以德治和法治良法善治的可能。

我想构建未来自下而上地以这股力量所形成的一套体系，乡贤来完成公益第一个核心圈，当乡贤有了自己的力量，有了自己的公信力的时候，它可以带动大家脱贫致富来开展，最后乡贤形成自己的理事会，有了理事会，他们就可以再形成很多的公共职能，最后又可以成立自己的基金会。这套体系完成之后，我们就可以让基层的乡村社会有了它自己系统的善治体系，乡贤引领社会风尚，新乡贤化解社会矛盾，新乡贤引导社会善治。

让天下没有难做的新乡贤

创新新乡贤精神，重塑乡魂，是中国社会善治的传统智慧，也是当前国际社会治理需要的中国经验。这套方案当中有非常强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再生力量，这个创造性转化，客观地说这也是当前国际社会当中特别渴望的一种新的声音和新的视角。

第二个就是创新新乡贤精神、重塑乡魂既是社会和美、公平正义的思想保障，也是破解我们过去几十年形成的重商文明和功利主义弊端的良法，我们要形成这样的融合。

第三个，它既是个人人格升华成就圆满人生的通道，也是家族财富和家风文明得以永传的秘密。

最后是善道危机，善土壤、善经济、善治理、善人民。有贤的地方就有温暖和希望，本质上是在重推贤德。

我们古村之友的使命是什么呢？就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乡贤。争取能够做到“人人争做新乡贤、人人能做新乡贤、人人易做新乡贤”。相信这个事情我们一定能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