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润
个性是你一生中最可贵的品质,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位置是属于你的。
陈景润从少年时代培育起来纯朴真挚的感情,一直贯穿在他生命的全程。
童年时代的陈景润,性格内向,不大说话。
玩捉迷藏的时候,陈景润的方式有点特别,他往往拿着一本书,藏在一个别人不易发现的角落或桌子底下,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书,一边等待别人来“捉”他。
看着看着,他忘记了别人,而别人也忘记他了。
内向到可以说是木讷了,可内向的孩子,往往内心都藏满善意与执着。
陈景润10岁那年,母亲突然病逝。
他大哭不已,不吃饭,也忘了吃饭。
当一脸悲戚的人们,把母亲放置到阴森恐怖的棺木中去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已经变得青灰色的熟悉的脸,泪如泉涌。
小学念了二年,便开始跳级。
上初中后,陈景润最先受到一位语文老师的特别关注。
老师原本是位教授,曾在东北的大学教学,日本侵占东北后,他流亡到南方,在福州这所中学当了一名教师。
他目睹日本人横行霸道,只可惜自己年老了,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他看到陈景润勤奋刻苦,经常把他叫到身边,讲述中国五千年文明史,激励他好好读书。
初中时,陈景润数学成绩始终全校第一,引起了一位毕业于清华大学的数学教师的注意。
陈景润最感兴趣的是数学课,一本课本,只用两个星期就学完了。
老师觉得这个学生不一般,就把自己在清华大学读书时的课本借给他看,还格外多给他讲一些数学知识。
他不爱说话,遇到同学也不会绷着脸,而是笑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长期看书,且爱躺在床上看,患了近视,戴着一副眼镜,一条眼镜腿断了,用一根线绑着,初看,有点滑稽,也显得“寒酸”,但他从不在意。
考入高中后陈景润遇见使他终生难忘的沈元老师。
沈老师曾任清华大学航空系主任,当时是陈景润的班主任兼教数学、英语。
沈老师注意到陈景润是在一次课堂上,当时他出了一道有趣的古典数学题“韩信点兵”。
大家都不明白,陈景润却立即小声回答:“53人”。
沈老师惊呆了,因为这道题他曾给许多班出过,没人能够答上来。
沈老师非常高兴,接着,他讲了一道世界数学难题:
大约在200年前,一位名叫哥德巴赫的德国数学家提出了'任何一个大于2的偶数均可表示两个素数之和’,简称1+1的猜想。
他给俄国圣彼得堡的数学家欧拉写信,请他帮助证明这道难题。欧拉接到信后,就着手计算。他费尽了脑筋,直到离开人世,也没有证明出来。
之后,哥德巴赫带着遗憾也离开了人世,却留下了这道数学难题。
200多年来,这个哥德巴赫猜想之谜吸引了众多的数学家,从而使它成为世界数学界一大悬案。
这个故事被陈景润埋入心中。
1950年,陈景润高中尚未毕业,毅然以“同等学力”的资格,考入厦门大学数学系。大学中开展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主要在教师中进行,偶尔也会“烧”到学生头上。陈景润被“烧”着了,他到大会上去做“检查”,非常虔诚地检讨自己,并且向大家保证:今后一定讲卫生,天天洗脸刷牙。1953年,陈景润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北京四中教书。他平时很少讲话,表达能力很差,学生们听他讲课特别费劲,加上他一口的福州话,许多学生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因此,他到北京四中上了几节课后,学校就发现他不能胜任教学,不再让他登台讲课,而是让他给学生批改作业。由于上课能力不足的内心煎熬,在四中陈景润更是经常生病。学校见他多病,不能工作,于1954年让他“停职回乡养病”。回到福州家中养病的陈景润没有了经济收入,工作和生活一度都陷入困境。1954年的冬天,家里一天到晚弥漫着呛人的中药味,在家人的照顾下,陈景润的病情渐渐得到控制。陈景润想出去找份工作,教书他显然不行,做体力活,他更不行。苦闷中,他几乎每天都去书店看书,从这家书店换到那家书店。渐渐地,家附近几家书店的营业员几乎都认识了这个只看书不买书的顾客。后来,陈景润的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可以摆个租书摊?这个活不累,还能一边守摊点一边看书。于是每天早晨,陈景润推着装满书的小推车离开家,小推车“吱吱”叫着穿过小巷,停在热闹的街边。他摆开摊子放上书,将写有“租书”的牌子摆放好后,就坐下来看随身带来的数学书。前来租书看的大多是孩子,他们花2分钱就能租一本小人书看。这样一天下来能有几角钱收入,陈景润勉强能维持自己的生活。一天下午,书摊冷冷清清的,一个顾客也没有,陈景润坐在小板凳上看书。父亲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手里拿着厦大送来的信函,喜气洋洋地说:“景润,景润,王校长让你去厦门大学工作哩。”原来是不忍陈景润的数学才华被浪费,所以调他到厦大图书馆管理数学系图书资料阅览室。为了给自己挤出时间,陈景润几乎从不去校外,足迹就在宿舍、食堂、图书馆之间。当陈景润得知华罗庚对“哥德巴赫猜想”有一定研究后,便把华罗庚的数学专著全部找来,认真研读。他在巩固大学所学英语的同时,又攻读了俄语、德语、法语、日语、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1956年,陈景润终于取得阶段性成果,并写成一篇题目为《塔内问题》的论文。数学系的李文清老师看后击节叹赏,决定推荐给华罗庚。华罗庚读后非常惊喜,“这个年轻人很好!他很有想法!很有培养前途!”当时华罗庚正在筹备全国数学讨论会,赴会代表早已经确定,不能再增加名额。他决定,以自己个人名义请陈景润作为特邀代表到北京来参加数学讨论会,并请他到会作报告。会议结束后不久,华罗庚就决定把这个没有和自己说过几句话的年轻人调到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他派人千里迢迢到厦门,与厦门大学商调陈景润,又派人和中国科学院和北京市有关部门多方协调。这是华罗庚平生惟一亲自点名调到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人员。陈景润一生把华罗庚当作自己的恩师。不善于言辞的他,在参加学术会议前都要到恩师家去拜访。华罗庚逝世后,1985年6月,在八宝山举行华罗庚骨灰安放仪式。长期患重病,已经不能自主行走的陈景润不听医生劝阻,偏要去参加,他是被别人背下楼去的八宝山。在仪式的40分钟时间里,他在三个人搀扶下一直坚持站立,始终在流泪。他平时极少出门,也极少与人交往,整天关在屋子里读书、演算。有一天,陈景润去理发,理发的人多,要排队。他就拿出一个小本计算起来。忽然有所启发,心想排到我理发,时间还很长,便跑到图书馆去查资料。查过资料回来路过外文阅览室,他又跑进去看起书来了,一直到天色已黑才想起理发的事。1965年冬季的一天,陈景润交给王元一篇论文,简称“1+2”,论文共有50多页。因“文革”开始,在1966年5月的《科学通报》上,仅发表了1页纸的简报。从简报发表到全文发表的6年中,国外数学家都知道陈景润宣布的研究结果,但谁也不相信是真的。1958年时,全国科教系统开展所谓的“拔白旗”政治运动。十年后,火势大了,1968年4月的一天,陈景润被揪出小房间,有人抄起他的竹骨架雨伞,没头没脑地开始抽打他。一直把陈景润打到墙角,便开始揭露陈景润的“罪行”:“你为什么要搞哥德巴赫猜想,你这个寄生虫,你是想跟外国人跑,是卖国!”听到“卖国”两个字,瘦小的陈景润被激怒了,他站直了身子:“我是爱国的,不是为个人争名利,我不是吃白饭的,不是废物!我不是寄生虫!”陈景润不想再忍受这种非人的生活,打开窗子,闭上眼睛纵身从三楼跳了下去。然而当他从三楼窗口纵身一跳时,屋檐挡了他一下,一棵杨树也托了他一下。“当时我躺在地上,思维都停止了,什么也看不清,我挣扎着四处寻摸跌落的眼镜,只感到浑身疼痛,头晕恶心。”陈景润模模糊糊地听到老远处有人在嘲笑他说:“到底是大数学家啊,连跳楼都计算出角度,不会摔死!”在“文革”动乱之中,陈景润把选择把痛苦埋在心中,关起门,专心于自己的研究。1972年底,他正确解答了“哥德巴赫猜想”,并且写成了长达100多页的论文。但他考虑到论文不好发表,发表反会被批斗,便藏了起来。1973年2月,陈景润病得很重,不得不到医院看病,途中遇到了时任中科院数学所业务处处长的罗声雄。陈景润似乎觉得自己活不长了,论文有被湮没的可能,他告诉了罗声雄。罗声雄和朋友商量一番后将这件事情直接捅到中国科学院去了。随后,陈景润的论文以最快的速度在《中国科学》英文版16卷第2期上发表了。论文立即在国际数学界引起轰动,被公认为是对哥德巴赫猜想研究的重大贡献,是筛法理论的光辉顶点。经过200多年的漫长岁月,有多少数学家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地钻研它,最后都失败了,而陈景润成功了。1975年1月13日,陈景润作为科学界的代表,去北京出席全国人大四届一次会议。接到参加会议的通知后,他早早地起床,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把被子、脸盆、洗漱用具一一带好。当他“全副武装”出现在设施豪华的北京高级宾馆时,接待人员全都忍不住笑了。1979年法国出版了古今1000多位大数学家的传记,陈景润位列其中。那年,美国科学院副院长来华访问时,惊问陈景润:“是什么力量和毅力,使你大力推进了如此之难的哥德巴赫猜想呢?”英国数学家赫晋黎在写给陈景润的信中惊叹道:“啊,你移动了群山!”英国数学家哈伯斯坦和德国数学家黎希特把陈景润的论文写进数学书中,称为“陈氏定理”。1978年和1982年,陈景润两次受到国际数学家大会作45分钟报告的最高规格的邀请。1984年的夏天,一位德国的数学家访问中国,他慕名找到陈景润。他们谈得很投机,陈景润英语水平很高,不必借助翻译,双方可以坦然相谈。他们一起讨论攻克哥德巴赫猜想问题,说着说着,陈景润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陈景润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且一直带病坚持工作,抵抗力很差、很差。一天,他正斜躺在病床上,拿起纸和笔,快速地写着一些数学的运算公式。正在这时,几个医护人员来查房,陈景润突然一抬头,撞到了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几乎就在那一瞬间,陈景润萌发出生命中唯一一次恋情。
在医院后面有一个僻静的小平台,陈景润经常喜欢把衣服放在这里来晒,正在学英语的昆则把这个地方称作她收听英语的课堂。一天,陈景润看到由昆在学英语,他便鼓起勇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以后一起学吧。”由昆立马拒绝:“不行的,我们院里有规定,不准打扰你。”见由昆没同意,陈景润并没有放弃,他依旧每天到小平台去,只是希望能多一些和她接触的机会。由昆见陈景润总是晾衣服啊小帽子什么的,还想是不是南方有这个习惯。后来陈景润又提出一起学英语的提议,由昆心想要一起学的话也还可以,互相帮助嘛。这天两个人又在一起学习,陈景润突然情不自禁地说:“我们如果能在一起生活就好了。”陈景润沮丧极了,由昆当时吓坏了,一边说“算了不学了”,一边慌忙而逃。几天之后,陈景润看到由昆又独自值夜班,再一次鼓起了勇气,走进了值班室,对她说:“我们还是学英语吧。”由昆想起上一次尴尬的场景,冷冷地对他说:“我在写病历。”陈景润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他又慢慢地说:“已经开始了,还是学吧。”经过这个事件之后,由昆内心也失去了往日的宁静,看着陈景润那个认真的态度,由昆的内心不由软了下来,说道“好吧”。因为害怕由昆再次离开,陈景润便没有提及以前的话题,由昆也渐渐感受到了陈景润对她的心意,不由得在心中有了一丝甜蜜。这个时候陈景润说:“我知道,我们俩在一块对你不公平。但是我也想过了,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听到陈景润真诚而沉重的告白,由昆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她向陈景润坦陈了自己的想法:“我脾气特别不好。”陈景润说:“没关系的,我大你这么多,我让着你。我不会和你吵架的。”
“没关系的,你穿军装,我就穿随便一些,你剩下的军装我也可以穿。”
尽管两地相思,陈景润给由昆写了不少真挚动人的情书。1980年8月25日上午,相恋两年的由昆和陈景润来到中关村办事处,在结婚证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早晨洗脸,陈景润能有多快就多快,把水一撩,擦一下就完了。由昆在家的时候,一定要帮他好好洗一下,陈景润特别开心。由昆逗他一下,更笑得不得了,嘴一张开把牙膏都喷出去了。当时的理发店特别少,每次理发都要排很长时间队,由昆就说:“那我来帮你理发好不好?”可是由昆哪会理发呢,她立刻上街买了理发的推子,就拿着推子剪呀推呀,剪完以后陈景润的头发像狗啃了似的。后来别人一看:“陈教授你的头发在哪理的?怎么理成这个样子?”陈景润对由昆呵护备至,不管由昆做什么,他总是欣然接受,最后还不忘鼓励一下她。在陈景润的心中,“由”的地位排在最前面,“由”的分量最重。由昆生孩子的时候需要做剖腹产手术,陈景润却半天不在手术单上签字,他让医生一定要保证手术不要对妻子的身体有任何影响。极不情愿签了字以后,医生问他万一手术出现问题,你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陈景润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保大人!”1984年4月27日,陈景润在过马路时,被一辆急驶而来的自行车撞倒,后脑着地,酿成意外的重伤。陈景润生病之后,为了能使他早日康复,单位决定保留由昆的职位,让她全心照顾陈景润。然而却遭到了陈景润的强烈拒绝:“我走了你就成全职家庭妇女了,你什么都不会,你自己怎么过?”帕金森氏综合症被认为是医学上的“哥德巴赫猜想”,至今在世界上尚没有攻克它。3月18日,陈景润血压突然测不到,一度为零,并出现了心衰、休克。3月19日,由于突发性肺炎并发症造成病情加重,终因呼吸循环衰竭逝世。据说,陈景润一旦决定做一个方向了,那其他数学家都不用再做这个方向了,即使你一个组有三四个专业数学家,也基本上做不过陈景润一个人。但陈景润并不是万能的,他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有着自己的盔甲与软肋,有着自己的软弱与勇敢。但陈景润终其一生,都像一只执拗爬行的蜗牛,不论顺境困境,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前进的方向与步伐。天才也罢,常人也好,恰如托尔斯泰所说:为其所应为,这样的人才是勇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