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红色系列】李富《酸菜饺子》
文/李富
【作者简介】李富，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大学中文系，文学学士学位，中国共产党党员，系中外散文诗学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新华社签约摄影师，赤峰市旅游摄影协会理事，赤峰日报社记者。先后在新华社、中新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十月》《散文》等国内外５００多家媒体上发表作品，多次受到国家、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的表彰和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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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过后，天气更加肃杀蛰藏，落叶纷纷，一片凄凉。
冬至这一天一大早，郑二虎戴着刑具，由同室囚犯服伺，穿戴停当，吃最后一顿饭：荞面皮酸菜馅饺子。
赴刑场，看看他熟悉的辽都街，郑二虎这个从不流泪的汉子，竟不自觉地泪流满面。爹娘死于瘟疫，他是孤儿。从八岁开始，他就东家一天，西家一顿，吃百家饭，穿百家衣。
到十八岁了，郑二虎和村人挥泪告别。他要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去见风雨，去见世面。
郑二虎至死不会忘记，小米饭、疙瘩汤、窝窝头、高粱米饭、咸菜疙瘩、猪肉炖粉条，一口口，一顿顿，他的眼睛再次湿润：最难忘的是，荞面皮酸菜馅饺子，那可真是香啊！酸菜剁成碎碎的小块，五花猪肉，精细的荞面，再加上姜末、蒜末、葱末、花椒粉，省面，擀皮，包，然后煮，沾着蒜酱，热乎乎的荞面皮酸菜馅饺子，让郑二虎回味无穷。
荞面皮酸菜馅饺子如今成了“断头饭”，此刻，郑二虎嘴里还有饺子的余香。他吧嗒着滋味，仿佛又回到了他离开村子的那一年年午夜：他吃了三十家的饺子，还有一百多家没去，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畅快地哭了，嘴里还咬着饺子里包着的硬币，几乎家家都吃出了硬币，郑二虎知道，不是他多有福气，而是乡亲们把祝福都给了他，偷偷地把包着硬币的饺子放到了他的碗里！
此刻，一滴泪滴落在囚车上。他仰着脸，闭着眼。
本来，他离村后，到了辽都街的泰和商号当了伙计，他学会了记帐，学会了看货色，进货、砍价、出货、送货，不到三年，就成了老板马二爷的得意徒弟。马二爷有一姑娘叫马兰，年龄正好和郑二虎同岁，日久生情，再加上马二爷的看重，立冬之时，从张家口送完最后一批山货后，就要完婚。
没有想到的是，当郑二虎从张家口兴冲冲返回商铺的时候，他惊呆了：泰和商号门前冷落，车马稀少，原本热闹的商号门前，两个日伪警察在站岗。
“出了什么事？”郑二虎急问。
“二爷通匪，马兰坐探，死了！”警察狠狠地说。
通匪，坐探？郑二虎懵了：“我们是正经的生意人，犯科的不做，犯法的不为，怎么就成了通匪、坐探！马二爷死了，马兰也死了，郑二虎知道，这是伪警察所所长朱明德设的陷阱，栽的罪名。其实，早在几年前，朱明德就对马家的财产和马兰垂涎三尺了，这次是趁郑二虎外出，搞了个措手不及。
凌乱的商铺，毫无生机的房舍，薄葬了马氏爷俩，郑二虎喝了三天闷酒。而后，消失了。
新京运往辽都的物资，在姚家段被劫，大米、白面、布匹、枪支丢失；
奉天通往辽都的路上，日军军备物资被抢，盘尼西林等稀缺药品不知下落；
辽都街伪公所被烧，大火烧死了三个警察；
最使日本人恼火的是，日军驻辽都的军事布防图失窃，而且，两名士兵被杀……
没被杀死的另一名士兵，竟然认出了郑二虎！
于是，辽都街的大小街巷，都贴满了郑二虎画像的通缉令：抓住郑匪，或提供线索，赏银一百，私下藏匿，知情不报，格杀勿论！
霜降这天，辽都街的醉仙楼，喝多了的郑二虎，想起了马二爷、马兰，也想起了村里的乡亲，虽然，郑二虎经常接济乡亲，但自从商号没了之后，自己上山为匪，为了不连累乡亲，他断绝了和乡亲们走动，一个人领着一帮弟兄，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了，当然，苦孩子出身的郑二虎，从不祸害穷人。和日本人作对，成了郑二虎的主题。
正在郑二虎搂着一个妖冶的女人，温柔缠绵的时候，日本人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
审讯，进展迅速，郑二虎不但供述了日本人的悬案，还笑着供述了日军指挥官吉野的妹妹在辽都失踪、被强暴，而后被吊死的罪行，并指认了案发现场。
好汉做事好汉当。郑二虎毫不含糊，在处死之前提出了一个要求：吃一顿荞麦皮酸菜馅饺子！日本人应允了。
行刑现场。郑二虎站立着。
枪响了，一盘盘饺子飞了起来。小村庙前，经幡猎猎，哭声震天。乡亲们喊：“二虎，走好，西天大路，荞面饺子，吃饱了！”
那一天，大雪纷飞，雪花像荞面饺子的面皮，一片一片，铺天盖地……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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