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通天”的演奏
顾冠仁指挥无锡民族乐团
9月30日晚，我在无锡大剧院歌剧厅欣赏了“《岁寒三友——松竹梅》——顾冠仁与无锡民族乐团”音乐会。
《黄帝内经》在谈到健康、阳光、向上的精神面貌时，用了“生气通天”这四个字。当我听完了年轻的无锡民族乐团的演奏后，头脑中即刻出现了“'生气通天’的演奏”这个评价，是想说明他们的演奏充满了年轻人的生气，具有冲击听众心灵的巨大艺术力量！而这些“充满生气”“冲击心灵”的音乐，完全是从我的听觉感受到的。
无锡民族乐团成立刚刚一年，是众多中国民族乐团中最年轻的成员。2020年1月揭牌，6月公开招聘演奏员，9月组成五十多位成员的中型民族乐团，演奏员都来自各大音乐学院、艺术院校的优秀毕业生。该乐团首席客座指挥是享誉海内外的指挥家叶聪，艺术总监是二胡演奏家邓建栋，团长是黄杨。乐队演奏员个个都非常年轻而活力四射。乐团成立后一年来，除了排练和演奏之外，他们还组织创作了具有“吴文化、太湖文化和江南文化”特色的新作品，如《第二二胡协奏曲——太湖风情》（王建民曲）、民族管弦乐《梁溪音诗》（孔志轩曲），以及大型民族交响史诗《光明行》（罗麦朔曲）等。
这一场音乐会由作曲家顾冠仁执棒指挥，全体团员的演奏青春勃发，他们专注于每一段旋律，关注每一个乐句，每一首乐曲都有生命的贯注和情感的流动。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如此沉浸式的全身心投入的乐团的演奏了，一般听到的都是“背书式”甚至“念书式”的演奏。因此我很为无锡民族乐团全体成员的敬业、勤奋、好学的精神所感动。
例如，他们演奏的合奏《春天》组曲，第二乐章“骏马奔驰”展现了内蒙古草原的辽阔无垠，又将草原赛马的热烈氛围表现得生动而形象，充满了春天和青春的活力；第四乐章“水乡绿野”将江南水乡春天秀丽的景色刻画得活灵活现，这或许也是无锡民族乐团最擅长表现的江南音乐风格；而第五乐章“天山盛会”则是热烈的新疆歌舞特色，场面沸反盈天！以上三首乐曲“快—慢—快”和“动--静—动”速度和动态的强烈对比，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两首“新江南丝竹”——《春晓》和《瀛洲新韵》，前者采用唐代诗人孟浩然同名诗篇的标题，表现江南的潇潇春雨和烂漫春花；后者采用了《瀛洲古调》（长江口崇明岛旧称瀛洲）的部分音调，刻画了崇明建设的飞速发展。无锡民族乐团的演奏若丝竹展新响，山水传清音。
合奏音诗《岁寒三友——松、竹、梅》是一首民族交响音乐，由三个乐章组成：第一乐章《劲松》描绘了寒风中苍松昂首挺立的雄姿，第二乐章《翠竹》表现了严冬里绿竹空竿插天的气节，第三乐章《腊梅》刻画了霜雪中梅花含苞怒放的天姿。无锡民族乐团的演奏通过对自然美景的描绘，着力于刻画“人”的高尚风骨、高贵品格和坚韧气节，表达昂扬的民族精神，给人以巨大的思想鼓舞。
音乐会还特别邀请了上海音乐学院古筝教授罗晶和原中央民族乐团首席琵琶演奏家吴玉霞分别演奏古筝与弦乐队《山水》与琵琶协奏曲《王昭君》。她们二位都是声情并茂、技艺双高的名家，自不必赘说。我这里只简单评说无锡民族乐团在协奏方面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山水》是一部单乐章的古筝协奏曲，在中段快板主题出现时，悠长的旋律由弦乐器深情地演奏，而古筝则演奏快速16分音符的华彩性音乐，古筝和乐队作对比复调性结合，形成了交响性的展开，将欢乐情绪推向高潮。《王昭君》是一部大型的三个乐章的协奏曲，音乐在第三乐章《出塞和番》中情绪达到高峰，这时唢呐吹奏的号角性音乐，引导出乐队和琵琶竞奏的宏大音响，塑造出民族团结、宛如一家的祥和气氛，完成了“昭君出塞”这一深刻的主题。
整场音乐会演奏的作品，全部都是顾冠仁创作或改编的，实际上这是一场“顾冠仁民族器乐作品专场音乐会”。其中有他最早创作的《京调》（1960），有他在改革开放时期谱写的《春天》组曲（1979）、改编的合奏《将军令》（1984），以及琵琶协奏曲《王昭君》（1994）和古筝与弦乐队《山水》（1999），也有新世纪谱写的合奏音诗《岁寒三友——松、竹、梅》（2008）、新江南丝竹《瀛洲新韵》（2009）和《春晓》（2010）。这些作品前后贯穿了半个世纪，其中的许多作品已经成为时代的经典，在海内外广泛流传。顾冠仁即将年届八旬，这场音乐会也是对他音乐创作的一个全面的展演，是对他创作成就的最好肯定。
最后必须提到顾冠仁的指挥艺术。这是我第一次观看他的指挥演奏，原来他在指挥艺术上的造旨也很深。他以一位长辈音乐家特有的慈祥而真挚的情感来带动整个民族乐队的情绪，他的艺术要求都极其精确而到位，能够让乐队队员们心悦诚服地接受和跟随，有一种亲切的“不怒而威”的说服力。这样富有艺术经验的老音乐家，对于像无锡民族乐团这样的年轻团体，两者的结合是一种“天作之合”！
当然，作为一支成立不久的乐队，无锡民族乐团演奏上的不足也是明显的，如吹拉弹打四个声部尚有偏弱之处，各声部之间的配合也还不够默契，尤其在对传统音乐韵味的掌握方面，还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提升。但是，我们对无锡民族乐团抱着巨大的信心，前程可期！
最后我用一首小诗来结束这篇评论：
听无锡民族乐团演奏后欣然命笔
丝竹震荡神采扬，
寂然凝听思绪长。
年轻乐手激情派，
八旬指挥少年狂。
山水交响历曲折，
昭君出塞经寒霜。
最是合奏春天曲，
天山盛会连水乡。
文 | 梁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