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眼睛说起
从眼睛说起
1
这是今年的第二次。眼睛和鼻子一起闹不愉快,鼻子不通,不通得真想拿刀切开它,好把空气灌进去,至于呼出来,只要能灌进去,就不愁出来。可切不得,即使有再快的刀子也是白想。这是鼻子最难受的,还有别的难受,那两个孔洞里,弥漫着不计其数的粘稠物,它们一层又一层地凝结,这就需要把挖土机一类的物事开进去,这项工程很是烦人,不管你怎么不怕脏不怕累,就是挖不尽,愚公精神在这里很用得上,愚公挖山,需要很多人帮忙,还要挖山不止,我是挖洞,只能自己一个人干。估计后半辈子,就和这洞干上了。再者是不能悄悄地自己恶心,却要大声地诉说恶心给别的听,别人不听还不行,它竟带人家听,有时候,一连气六七个喷嚏一如雷声滚滚。想不到鼻子竟有如此号召力,先是一张嘴,从咽喉开始,有一阵异样感觉在那里憋着,憋到了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子就跟着这异样感觉弯下去,脸却是朝向天,然后,嘴巴猛然从咽喉处张开,舌头向上翘起,双唇在最后那一刻,撕开一条缝,让那憋足了的感觉瞬间爆发出来。我竟想不到,就凭我样的器官,能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声响。有时候,我恰好站在空前,恍惚看到对面十一层高的楼房在我的喷嚏声里晃悠,我真怕有什么东西真的因此坍塌。
鼻子最不可饶恕的是,简直是一个伪装大师。它都已经烂到如此地步了,差不多已经不可救药了,可从外面看,它一点都不改色变形,形象毅然不倒,依然高高地矗立在一张脸的中部巍峨耸天。
从这件事,我发现眼睛和鼻子属于近亲婚姻。眼睛当然是妻子角色,丈夫一不舒服,她就整天淌眼抹泪地两眼通红。忘了该守妇道,把该做的事情全都抛开,只顾着伤心落泪。我可是离不开它的,但对它如此不知正经的非常之行,竟然无可奈何。它这个样子,让我如何对它有所怜悯,有时候,发了狠心,背地里咒它道,去死吧。但我知道,我咒的不是眼睛,而是眼睛的非常态,这个态本不属眼睛,是它弄乱了眼睛正常的本性。我心里明白,可那咒却是糊涂。
眼睛鼻子合在一起闹事已经有几年了。竟然成了习惯,一年两次,不早不晚,先是春夏之交,再是秋冬之交。得出这个症候之后,我去问别人,这算怎么回事。有人告诉我,这是过敏,或者是花粉过敏,或者是粉尘过敏。打听明白后,我才知道,原来这鼻子眼睛越老越犯贱,活到了个年纪,还要去过敏,不只弄得它们两个不自在,让我跟着它们天天不能安宁。
2
过敏,直说了,就是娇气。年轻的时候,这两位不娇气,如今老了,它们竟然变羞涩了,见了花和粉就乱了本性,这就不是娇气,简直有点轻贱。这样的毛病是惯不得的,这一次,就让它们自贱到底,看它们能有怎样的结果。它们原先不这样,现在也不该这样。这样一想,真的不去理睬它们了,任它们不自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