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李社峰:棉窝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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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47期︱
编辑︱小蚂蚁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棉窝窝」
文|李社峰
“有双棉窝窝就好了!”我穿着皮鞋,在屋里冷得来回地跺脚,母亲看了关切又遗憾地说,“皮鞋好看不实用。”
棉窝窝,就是一种棉鞋,曾经是所有母亲为家人和孩子缝制的衣物之一,和棉衣棉裤一样,在冬天提供温暖。如今,它成了一种温暖的记忆符号,这个词一经提起,就会有两幅图画闪现脑海,一幅是煤油灯下母亲纳鞋底;一幅是穿着棉窝窝踏雪上学。
过去人们穿的鞋基本都是自己用双手做出来的。春夏是布鞋,秋冬是棉窝窝,两者都是用布做的。鞋由鞋帮和鞋底组成,鞋底用多层布层叠粘结在一起,再用细麻绳来回穿梭地将一层层布紧紧地五花大绑在一起,这个过程就是纳鞋底。鞋帮就是鞋面,布鞋的用两层布,棉窝窝在两层布中间填上棉絮,把鞋帮的外沿和鞋底的外沿用细麻绳纳在一起就是能穿的鞋了。
布鞋像瘦子,爬在那,塌腰驼背,有气无力;棉窝窝像胖子,立在那,昂胸挺肚,底气十足。
秋天的脚步很急,母亲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坐在土炕上赶做棉窝窝。炕上放着一张小方桌,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煤油灯用小玻璃药瓶改制而成。黄豆大的灯焰在夜色中跳动,一缕青烟直直地飘向空中,灯光映亮母亲的脸盘,也映亮我的脸。我爬在桌上写字,字迹歪歪扭扭。母亲坐在旁边纳鞋底,左手抱着一指厚的布鞋底,右手握着锥子使劲扭着将鞋底锥了小孔,放下锥子拿起带着细麻绳的大针往过穿,孔小针粗被卡住了,她用戴在中指上的顶针往前顶。针过了孔,再用手几次拉过麻绳,呲呲的响音打破了夜的沉静。拉到底时四指快速一转麻绳就缠绕在手掌,再使劲抻着拽两下,确保其紧紧地勒在多层的鞋底上。扎孔、穿针、拽绳,一遍遍地重复,一点一点,鞋底两面勒上一排排的细绳段,整整齐齐地排列,像夜空中的繁星。
煤油灯的火焰扭动了身体,屋外起了风,枯叶飞舞的声音传了进来,一会,风住了,传来噼里啪啦的雨滴声。灯焰里有了个红色点状的灯花,像小眼睛闪动着注视我,我用铅笔一指对母亲说:你看。母亲顺手用针头轻轻地拨弄灯花,灯花变大了,像火柴棍的头,更红更亮,母亲说:明天有客人来。第二天中午,父亲从西安回来了,母亲笑着接过父亲手里的包对我说:你看灯花多灵验!我说:不是客人呀!
做棉窝窝是个技术活,根据脚型大小选择合适的鞋样很重要。村里的妇女们走东家串西家地问借鞋样,讨论大了小了。鞋样是牛皮纸剪的,借来后找一块废弃的牛皮纸拓上,小心翼翼地沿边缘剪出个形状来,这就有了自己的一个鞋样,放在炕上的苇席下压着。鞋样若是用报纸剪的,那就直接用浆糊糊在布上,做在鞋里了。棉窝窝经过粘、纳、缝、上等过程终于好了,妇女兴奋地叫来男人试穿,脚怎么也塞不进去,妇女拿过棉窝窝将底和男人的脚心一比,说:你的脚才几天就变大了?男人嘟囔说:笨婆娘。鞋只好给孩子穿,太大,就把鞋帮的脚后跟捏合着缝了,缩了鞋口。
我的棉窝窝鞋面是纹路清晰的黑条绒,比其它黑布面的都好看。我穿上新棉窝窝站在炕上。母亲说:转一圈,我看看。我转了一圈。母亲问:夹脚不?我说:不夹。母亲问:棉不?我说:棉很!母亲说出去跑一圈。我下了炕咚咚咚地跑到打麦场,又咚咚咚地跑回来。母亲让脱了鞋,拍净鞋底的土,放进柜子里,她说:等天冷了再穿。
天终于冷了,早晨,母亲烧锅做饭叫我起床。我说棉衣凉,母亲把黑棉衣用手撑开在灶口烘热扔上炕。我说棉裤凉,母亲倒提着裤子把里面烘热扔上炕。我说脚冷,母亲从柜子里取出新棉窝窝也在灶口烘热递给我,真好,一身的暖和。
棉窝窝轻便、暖和,穿着简单,鞋口为心型,脚绷直往里一伸就穿上了。冬天里,没有袜子,穿上棉窝窝就行。那时天还没亮,村里的孩子相互喊了作伴去上学。雪下了一夜,还在静静地飘着落着。天灰蒙蒙的,地白茫茫的,我们的书包斜挎在身,双手筒在一起,缩头圈身,一字排开行走在弯弯的小路上,像一个省略号。世界很静,只有棉窝窝踩在雪地里吱咛咛地响,像谁笨拙地拉着二胡。
河道也变成白色的世界,失去了往日的喧闹。河水冻结了冰,湍急的地方生出白色的冰花,平缓的地方结成厚厚的冰盖,大大小小的石头上驻了雪,一个个像戴了暖和的毛茸茸棉花帽子。列石上也驻满雪,周围还戴上冰圈。大家手拉手一步一步从列石上跨过,有胆大者慢慢在冰面上滑。忽然一声响,冰面在脚下裂出树枝般的白印,吓得跑了回来。列石很滑,有时不慎跌入水中,棉窝窝瞬间湿透,只好赶紧回家不上学了。
下课铃响了,冰冷的教室立即沸腾起来,大家跺脚取暖,棉窝窝特有的声响像群马跑过似的,当然尘土也起来了。女生拿出装着包谷的毽子,分成两拨比试。男生在外面开始怼膝,两排人相向而立,抱起自己的一条腿做金鸡独立态,膝盖朝外,准备用膝盖迎战敢于挑战的人。挑战者大有人在,排成队抱膝蹦跳着奔了过去,横冲直撞,两边的人蹦跳着开始攻击,一场混战,高跷的膝盖或撞或摆或压或挑,有人被撞脚落了地就退出战斗;有人棉窝窝掉了,抱着光脚还在努力向前;有人被挑起摔倒在地,棉窝窝也不知抛到哪去了,捡起地上的一只跳到场外穿上。上课后有人递过纸条,上面写着:你穿了我的棉OO。“窝窝”两个字不会写,就用"O"代替。以后大家见面就问:你穿谁的棉圈圈?
棉窝窝,已经远去的老物件,只存在曾经穿过人的记忆里。棉窝窝这个词亲切,也切实,好似一对鸟窝,暖和着脚,温暖了心。如今,无论何时从记忆的词典里翻阅出来,都是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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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社峰:男,高级工程师,陕西蓝田人,喜欢徒步、摄影、用文字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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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稿:王军红 编辑:小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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