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贺养初:三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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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39期︱
审稿|谭长征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三舅」
作者/贺养初
舅家在蓝田县安村杨家坡。三舅是六个姐弟中年纪最小的。他高中毕业,是当时村上最有文化的人。三舅比我大六岁,性格内向,心细腻,爱干净,喜欢看书、购书和藏书,对书有种特殊情感。我对三舅很崇拜,曾把他作为我奋斗的标杆。三舅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我喜欢他。
我的童年大半是在舅家度过的。记忆中,三舅一直在上学。他在村小学时,我经常跑到学校,趴在窗户上窥看他上课的情景。三舅在塬上安村读中学时住校,每个星期天的下午,他都会背上大妗子给他蒸、烙的一大布袋馍馍和锅盔上学去,那是三舅一个星期的干粮。在那个啼饥号寒的年代,我很羡慕他。
上小学时,我对连环画小人书很感兴趣。到五、六年级时,开始喜欢阅读小说类书籍。一次,我看到三舅有一上着铁锁的木箱。木箱里有好多大部头、厚厚的书籍,每本书都包着书皮,书页无一丝褶皱、污损,像新的一样。我祈求他让我看看。三舅说:“你还小,看这些课外书籍影响学习。以后长大了,你不看舅都强迫你看。”我祈求外婆、大妗子说情。无奈之下,三舅同意了,但约法三章:一是不准带到学校,必须在课余时间、作业做完后阅读;二是爱护,不要弄脏、折叠、损坏;三是一次只能借一本,看完归还后,再借第二本,以此类推。我满口答应,并拍着胸脯做了保证。从此,三舅的那箱书籍就对我开放了。
三舅关心我。记得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和三舅坐在舅家的火炕上,他把我乳名中的“仓”改为“初”,虽从字面上感到较为俗气,但寄予的深层次寓意却不言自明,出类拔萃、争取第一的意思。当时那个温馨的场面,至今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一年冬天,三舅来原上我家,返回时我硬要跟他一起到舅家。下坡途中,我在前他在后,不小心他把我冻伤的脚后跟踩破流血,我痛得哇哇直哭,到家给外婆告状。外婆看伤后训斥三舅:“要上眼睛出气呢,你看把娃的脚踏成啥了?”三舅急忙给我擦伤、包扎,还说了许多道歉、安慰的话,把我扶上火炕、拉被子盖上我的腿脚……
1963年,三舅参军入伍,在西安市民航局警卫队服役。我与一同伴骑自行车到周至县买玉米,顺路去看望他。他穿着军装,显得很威风。三舅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还管了我们一顿饱饭,给我留下不灭印象。从此,我心怀那种对参军入伍的部队生活的憧憬,但最终未能实现,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1964年秋,我以社会青年身份参加初升高考试,落榜后上了新疆,经过一段颠破流离的生活后,被沙湾县收容所分至天山深处一公社煤矿当矿工。三舅给我寄来了高中各科课本。其良苦用心我心知肚明,就是让我能在初中文化的基础上,继续努力,再上一层楼。为不辜负三舅的殷切期望,工作之余,我如饥似渴,趴在床上一边自学、做作业,一边坚持写日记。以日记的形式记录工作中的酸甜苦辣、逸闻趣事,抒发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通过不懈努力,使我的文化程度有了提高,特别在语文写作方面。几年后,我参加公社中学招聘民办教师的考试,被顺利录取。赢得了步入教师行业的敲门砖。从此,我与教育事业结下不解之缘。
三舅退役后,一时工作无望,曾给我写信欲来疆谋事,这让我犯难。他是个有身份、有文化、有组织关系的复转军人,是个吃皇粮、坐办公室、当国家干部的人才,组织上给他安排工作是迟早的事。若自流于此,所有光环都将消失殆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盲流。再者,我所在的煤矿属社企,规模小,生产方式原始、落后,安全无保障。生活状况之艰苦,劳动强度之大,使许多从内陆跑来的年轻人,干不了多长时间,大都不辞而别,顺着山沟逃之夭夭。我是在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咬牙坚持至今的。再者三舅在家未曾做过苦力,绝不适合干这个大材小用,最危险、最劳瘁的体力活,我不愿让他像我一样来此吃苦、受罪。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权衡再三,还是婉言回绝了。
时间不久,听说三舅被安排到西安一军工研究所工作,我高兴至极,如释重负。庆幸三舅好事多磨、如愿以偿。当时多亏没答应,要不可把三舅给耽搁了。一个大城市的国企科研人员,一个遥远的深山社企挖煤工,两者无可比拟、天地之别啊!
三舅为家付出太多。他和妗子有五个儿女,坡里农村经济收入屈指可数、寥寥无几,妗子身体又不好。几个表弟妹上学,特别是三个表弟迈进大学门槛,就靠他一人的薪资,经济拮据、生活捉襟见肘。我每次回来都听母亲说三舅做甩炮的事。开始和外婆,以后和三妗子,在那个作坊简陋,工艺落后、担心受惊的状况下,做危及生命的活。我常在心底为他祈祷,但愿他及家人平安无事。做好后,他又趁春节前的黄金时段,冒着严寒与风险,拎着重物徒步到曳湖集市或蓝田县城去卖,真辛苦、为难三舅了。等把孩子们一个个拉扯大、成家立业,又管孙辈。孙辈大了,自己也步入耄耋之年。
去年深秋时节,三妗子被病魔夺去了生命,丢下三舅和儿女孙辈,无可奈何花落去,这是人到老境引以为憾的一大悲戚之事。人生苦短,痛失风雨同舟、相濡以沫几十年的伴偶,难免处于极度伤悼之中。生离死别,每个人都难以逃避,又常常充满困惑,愁肠百结。诚劝三舅节哀顺变,从苦涩、难挨中挣脱出来。既应坦然面对别离时的伤感,又要心存豁达大度的态度,把自然规律看透,想得开,走好自己的夕阳路、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这才是可取之道。
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我能在教育事业上取得一点成绩,得益于三舅那一箱子书籍和那一套高中课本,得益于三舅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帮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我却有愧于三舅。我的麻木不仁,使许多亲情世故被疏忽、淡漠了。三舅,我知恩当报!
今年清明时节,我和老伴回老家给父母亲扫墓,去探望住在西安二表弟杨云波家中的三舅。看到三舅身体健康、精神状态尚好,能从悲痛泥淖之中挣脱出来,从容面对生活,感到由衷的高兴。三舅胸襟宽阔、心态平和敦睦,喜爱读书、徜徉书海,让人敬佩不已。但愿三舅多保重身体,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多在外面走走,多接触社会,与人聊聊天,让自己的生活兴趣变得更广泛、充实一些。我的母亲、灞桥、寇家坡的大姨和二姨,都是长寿之人。可惜大舅因生活所迫、性格刚烈、沉疴缠绵,过早撒手人寰外,二舅和三舅肯定也是长生久健的寿星类老人,因为舅家有长寿基因。赠送三舅一首关汉卿的曲:“适意行、安心坐、渴时饮、饥时餐、醉时歌、困来时就向莎茵卧。”遥祝三舅福寿绵延、生活愉悦、阖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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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贺养初: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出生,陕西蓝田孟村贺家堡人。一九六四年自流来疆。沙湾县西戈壁镇中学高级教师,大学本科学历。热爱文学写作,曾在《沙湾文艺》、沙湾县广播电台、新疆广播电台《金色年华》节目、《北疆晨报》《沙湾味道》《老年康乐报》《星海潮》《春晖满园》等报刊、杂志、广播电台上发表小说、散文、新闻稿件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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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 · 散文】贺养初:贺万春——我的老家隔壁人六绪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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