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被贬黄州写下一首词,无一生僻字,结尾被指“抄袭”却成金句
元丰二年,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苏轼外调到湖州,到任后他在给皇帝的“谢表”中写了一句:
“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
这话隐约间的确有点发牢骚,结果有人揪住其中字眼,加上之前苏轼反对变法写的各种诗词,用来发起弹劾。
苏轼被逮入御史台大牢。
御史台中有很多柏树,经常有很多乌鸦栖居在上面,所以御史台也被称为“乌台”。
苏轼因诗获罪这事,就被称为“乌台诗案”。
这或许是苏轼生命中最大的一次危机,幸好在大臣们甚至太皇太后的劝谏下,神宗皇帝最后只是将苏轼贬到黄州。
到了黄州,因为是被罚,苏轼甚至没有俸禄,太守听闻后就将黄州东郊一片荒地交给苏轼,用以耕作。
从此,苏轼就有了一个别号:东坡居士。
在黄州期间,苏轼写了很多诗词,有特意写的《东坡》诗: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日中为市”,“市人”就是指忙忙碌碌,为生活奔波的人,而“野人”,就是闲淡安适,不疾不徐的闲人。
还有和朋友去沙湖,在路上遇雨写下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据说写完这首词的第二天,苏东坡就因为淋雨感冒了。
还有夜里饮酒归来,家门已经上锁,于是只好独自站立风中听江声的《临江仙》: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可见被贬谪时的苏轼偶尔也想着放弃。
当年孔夫子也曾感慨:“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于是“小舟”就成了后世文人躲避现实的最后期冀。
被贬黄州期间,除了这些被人牢记的诗词,还有一首苏轼的“冷门词”,也被记录了下来——《鹧鸪天》: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在宋代时,曾经苏轼的词是不被主流认可的,因为他经常“以诗入词”——唐诗讲求韵律对仗,词作为“长短句”,它是灵活的,没有特别严格的对仗要求。
但在苏轼的词中,经常会出现“诗一样的句子”,就像这首词上阕,完全就是一首很美的小诗。
这首词的最后一句“又得浮生一日凉”,难免会让人想起唐代诗人李涉的那一首《题鹤林寺僧舍》: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如今,苏东坡词中的“又得浮生一日凉”已经成了“金句”,但也有很多人指责他是“抄袭”。
其实这种说法其实并不成立。
在《红楼梦》中,林黛玉教香菱写诗,黛玉道:
“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虚的实的对实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
随后黛玉又说:
“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 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不用雕琢,看似寻常却能恰如其分表达心情的,才是好词,有时候前人的诗作中有能表达此时心境的诗词,自然可以化用或直接引用。
就像曹操在写《短歌行》时,直接引用了《诗经》中的句子:呦呦鹿鸣,食野之萍。
巧合的是,写下“又得浮生半日闲”的李涉当时也被贬谪,或许他和苏东坡在那一刻的心境是相同的吧。
有人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但有时候,有那么一刻,你就是能接通古人,他们的欢喜悲愁,就在那些词句之中,读起来,就像是在跟他们对话。
或许这就是我喜欢苏东坡的原因,你总能看到他在不堪生命中的那一抹亮色。
壮哉,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