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他人的脊柱医生，“耗成”了亟待被照顾的病人

刘海鹰是一位北京医生。他成长于理想主义盛行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中期在德国度过了职业生涯最重要的阶段：医风养育阶段。工作之余，他意气风发地做起了脊柱健康基金会，用病人和家属捐助的善款去救治没钱治病的人，期待在医生地位不断走低的环境中，用扶贫济困，彰显医德力量和手艺价值。没想到走上了一条艰难的不归路，几年间华发丛生，身体每况愈下。

《脊柱医生》

英文：Chinese Backbone Doctors

时长：86分钟

出品年份：2019年

国家：中国

导演：韩靖媛

剧情简介

一位中国医生释放自身能量温暖他人的艰难旅程。

一代专业精英坚守初心实现生命价值的踉跄人生。

被病人誉为“天下神刀”的刘海鹰，是在八十年代理想主义盛行时期成长起来的医学博士，九十年代中期在德国度过了职业生涯最重要的阶段，让他养成了严谨细致、精益求精的专业品格。在多年的行医经历中，刘海鹰常常自掏腰包救助家庭贫困的脊柱重症畸形病人。他知道这些人如果不手术，等着他们的将是器官功能衰竭或死亡。但长期资助，经济难以为继。后来他用痊愈病人及家属还有部分热心人士的捐助作为启动资金，成立了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脊柱健康公益基金会，依托他领导的医院科室团队，对中西部地区贫困家庭的患者展开医学救助。然而，日以继夜的高负荷工作，让这位医术精湛的好医生早已成为一名亟待被照顾的病人。他的髂动脉内支架被血栓堵住了，疼痛难忍影响生活，仍然坚持在手术台上，握着手术刀、吸引器、椎板钳等金属器械为患者治病。同事们劝他要多多顾及家庭和身体，但他已经停不下脚步，仍然踉踉跄跄走着，守护着他难以割舍的、救死扶伤的人生。

《脊柱医生》导演Q&A

 

Q：谈谈您开始拍摄这部纪录片的契机和初衷。

A：2011年秋季的一天，我去参加海鹰基金会成立新闻发布会，会上得知基金会启动资金是刘海鹰医生的治愈病人和家属捐赠的，救助对象是西部地区贫困家庭的病人，我挺感动的：对弱势生命的关照总是能撞击我们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感动还源于我对刘医生的了解，他是一个不收红包的医生，有些病人手术成功解除了病痛，拿钱感谢他，“谢绝”几乎成了医患“难题”。另一边，一些没钱手术的重症病人脏腑器官已经出现衰竭症状，不手术治疗，有些人会面临死亡威胁。

刘医生经常掏钱为这类病人垫付费用，长期下去不能解决问题。这时搭建慈善救助平台，去连接爱心捐助和贫困家庭病患，无疑是个义举，可以解决问题。这里面一定会发生一些故事，我想跟踪了解救助情况。当时我正在电影学院学习，首先想到了影像拍摄这种记录方式。

几个月后，当第一台救助手术展开时，我被深深震撼了：持续8个小时的手术，就像一个程序复杂、工艺精细的电器工程：手术全程使用锤子、螺丝刀、椎板钳、引流器等钢制医用工具，在肉身、血管、神经、骨骼和脏腑间繁复修理，软硬交互间时时是命悬一线的精微。同样类似的工程还发生在同楼层多间手术室内：每张手术床上或躺着病人，或是医生们簇拥着手术床忙碌着,从背影动作上就能想象到，他们在病体内切割、挖掘、截断、敲打、整固、清洗、缝制……塑料桶里不断堆起带血的纱布，仿佛还留着病人的体温，器械台上名目繁多的工具闪着铮亮的冷光。走出手术室的医生无一例外汗湿衣衫，疲惫不堪地洗手、摘帽、深呼吸。

我深切体会到，这些手术室像一个个无菌车间，一批拥有高超技术的医生们在这里修复着人类最高级的产品：生命。刘海鹰作为我国单刀手术量最大的脊柱外科医生，他的成就和地位堪称这批医生中的佼佼者。这台手术下来，我也非常疲惫，整整休息了一个昼夜，手术前后所有的细节在脑中不断回放。我决定跟着基金会救助的病人一个个拍下去，用影像去记录这个风险成就并重的旅程，从中发现可以讲述的故事。

Q：片中几台大手术持续时间比较长，最多可达十几个小时，可以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拍摄过程吗？剧组工作人员和医生之间如何配合？

A：医院手术室一直是我们拍摄的重点，影片里的故事和人物命运，都跟这二三十平方米的地方有关。

手术室有严格的管理规范和执行规定，我们按照安排，给所有拍摄设备清洁消毒，穿上专用衣鞋戴上口罩手术帽进入手术区。因为是无干扰拍摄，没法使用术野摄像机和挑杆话筒，只能用无线麦收音，一台机器在手术室边缘区域流动拍摄，必要时利用手术室里的凳子或木踏板搭建简易高台。

初期的手术室拍摄，我们更像是影片前期的调研，全流程拍摄从手术准备、麻醉、助理刀碰皮，到刘医生主刀上台手术、清创和缝皮等等各重要环节，手术的辅助岗位也拍了个遍，同时捕捉主刀的状态。C型臂下透视手术环节，医生护士穿上有限的几件防辐射服时，我们就退出手术室隔窗而拍，必要时也进去“吃射线”拍摄。漫长的手术过程中，除了按计划拍摄，很多时候我们会坐在墙角休息交流，观察手术进程和人物状态。一有状况发生，摄影师会立刻打开镜头。不同手术有不同的情况，我们也常常因为预料不到，而错过了一些情节的起点镜头。

几台手术后，我们逐步熟悉了脊柱外科手术的过程、关键点和可能产生术间对话的节点，后面的拍摄和录音，我们有意识聚焦人物情绪变化、人物关系、人与环境的关系、叙事需要的空镜等等。去中西部地区医院拍摄时，我们会注意拍摄两地不同条件不同处理的对比信息。当地医院为节约北京医生异地手术的时间，会安排两三个手术室同时开工，我们两部机器穿梭于手术室之间，追踪拍摄不同病人手术场景和突发情况。

手术室是发生故事的地方，几乎每台手术产生的信息，都会丰富我们对医学常识和医疗救治的认识，也揭示着故事原委和人的命运走向：一位肺功能出现衰竭症状的病人，内脏器官已经错位；一位在生存线上挣扎的青海农民，骨髓已经变成缺乏营养的黄色；一位集五种重症脊柱疾病于一身的手术，需要留下医学档案资料，我们被邀请站上主刀位置拍摄术野，镜头里留下的是满腔钢柱钢钉和汩汩流出的鲜血，还有吸引器分秒必争滋滋吸着。

在这里，我们真正理解了什么叫“手术就是生命”。

Q：影片总拍摄和制作周期多长？去了哪些地方取景？

A：影片拍摄从2011年11月基金会成立开始，陆陆续续拍到2016年5月，基本完成前期拍摄工作。之后因为叙事结构调整和剪片需要，又补拍了少量镜头。

后期制作前后持续两三年时间，有近一年时间是在等我们的剪辑师。

几年间拍摄的地点，除了北京几个医院和一座大学，我们还去了中西部省份一些城市和农村，比如，云南省曲靖市、宣威市、富源县、大理市；青海省西宁市、共和县、乐都县；河南省安阳市，内蒙古通辽市等地。这些地方居住着基金会曾经诊疗和探访的目标病人，还有救助过的病人。我们也很多次去到刘医生的家乡河南安阳，在那里寻访他成长的踪迹，拍摄情景再现镜头，拍摄那里跟基金会有缘的病人们。

部分海外视频资料，由刘医生医疗团队成员录制提供。

Q：您和刘海鹰医生平日里的关系怎么样？

A：我非常敬重刘医生的精湛医术和职业精神。初期对他印象深刻是他的右手老茧，做手术右手握着椎板咬骨钳，多年下来，手掌内拇指下方“大鱼际”部位，磨出了一块厚厚的老茧，有时用力，椎板钳根部会嵌入老茧中的缝里，中间渗出血来。这块老茧是他万台手术量的LOGO，是无数个“一万小时定律”周期成就精湛医术的见证。他工作很忙，有时我会顺路去看他。平时有些心血管健康方面的养生文章我会分享给他，希望他有个好身体能支撑职业梦想。

Q：影片拍摄结束后，您有回访相关的拍摄对象吗？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A：被基金会救治的病人大多腰椎椎骨打上了钢板钢钉，医学上叫内固定，术后有个漫长的康复过程。在他们手术后一年到五年间的时间内，我们分别到北京、云南、青海、内蒙、河南探访过7位病人，了解他们回到家乡的生活情况、身体情况。他们康复得很好，有的承担家庭重担，有的下地干活了干的还是重活，有的走上了工作岗位。但是贫困的家庭再次见到还是贫困，转变是有，根本改变贫困还需时日，好在他们可以承担养家重任了。他们在家乡生活工作的镜头，我们在影片中也有呈现。

我和少数病人保持着联系，关注他们的生活和成长，从基金会办公室那儿也常能听到其他病人的近况。

基金会仍然在运作，被评为国家社会组织评级4A基金会，去年获得了中国最透明基金会荣誉。他们继续一台台手术做着，救过的贫困患者已经有117人次了。今年春节有6位基金会救治的小病人住在医院，新冠疫情期间陪同的家人不能出去，医生们给他们定制医院饭菜，买来很多小食品，布置烛光晚餐，很是温馨。

Q：希望借助这部影片为社会传递什么观点？

A：《脊柱医生》以海鹰基金会慈善救助经历为叙事平台，讲述一个医生救穷人，走上了艰难的不归路的故事。是一部拍人的纪录片。

影片主人公刘海鹰是一位北京医生。他成长于理想主义盛行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中期在德国度过了职业生涯最重要的阶段：医风养育阶段。他是我们社会需要的“好人”、有工匠精神的医生。他的人生崛起是遵从内心选择，一步步艰难打拼来到主刀位置的，他称那是他“心爱的手术台”。他希望用毕生精力去救治更多的病人，这是他担任领导后一直没离开手术台的原因。

工作之余，他意气风发地做起了脊柱健康基金会，用病人和家属捐助的善款去救治没钱治病的人，期待在医生地位不断走低的环境中，用扶贫济困，彰显医德力量和手艺价值。

没想到走上了一条艰难的不归路，几年间华发丛生，身体每况愈下。

为这些医生和他们所代表的一代人，留下一份精神境况备忘，是我们在几年拍摄中逐渐形成的想法。我们藉痛惜的目光，去回望这个群体一路爬坡气喘吁吁温暖他人的旅程，回望他们经历踉跄人生依然内心向暖的精神世界。我们也期待有更多的人去关怀关注他们。

Q：您认为《脊柱医生》的亮点在什么地方？

A：亮点就是能吸引人的东西吧？可以肯定地说，脸谱化一定不是亮点。但刘海鹰是个有个性的矛盾体。他医风严谨，追求完美，渴望职业之树常青，但却看淡生命躯体；他语言悲观，却不愿停下脚步；事业成功，却生活单调；执着舍己为人，又为疏忽亲情伤感；崇尚个人奋斗，却一片赤子之心。他的人生崛起、心理疗伤都在孤独中寻求内力完成，是个内省能力很强的人。

《脊柱医生》预告片

编辑：KI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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