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在诺尔盖草原穿越历史的天空
连绵不绝的山,如一段起伏的旋律,遥远而清晰。一路向西,猎鹰与牧歌浮游于悠然的清风,在浓烈的阳光中荡漾、融化。
之前我看过诸多游记,等到到了那里,才知道用文笔去奢求描绘若尔盖景色,断无可能。
一天舟车劳顿,在网络信号断断续续的酒店打开笔记本,敲下一段行车间的景象,便尴尬起来。
美景确实在我身边,触手可及。
蓝天白云,牦牛牧人自然各有其美,之外,即便在停车歇息的时候,葱郁的各种各样的牧草、野花随微风漫卷而来拥簇于我。
此刻,随手所指,都是一番美丽。
这种美丽,尤其感人,并且真实。
与城市园林人工栽培不同,这些野花、牧草在广袤、野蛮的原野自由自在地生长,它们在风中从容、自信舒展着自己的花、叶,毫无卑微。
它们的根潜行相握,它们的叶相互依偎,它们托举着五彩缤纷的花海,把自信渲染得葱郁、绚丽。
大自然之美,远不是自我粉饰得来的膜拜。美到纯粹时,便令人由衷敬畏,令人叹为观止。
午后,天宇翠碧,明澈。同行的亲友们或策马摄影,或弹琴唱歌。
这时独坐草原沐浴灿烂阳光极目远眺,便可看到远方集云翻滚时,有闪电和磅礴大雨。
突然,狂风由远处突然袭来,寒意顿生。我也就想起,其实早就有两篇课文对诺尔盖草原有过真真切切地描述过了。
一篇,是王愿坚写的《七根火柴》;一篇,是陆定一写的《金色的鱼钩》。
这两篇关于红军过草地的故事,背景都是诺尔盖草原。
那时,全球气温低于现在,诺尔盖草原湿地相比现在,面积更为广袤,湿地也更为湿润——课本上,通常被称为沼泽。
在王愿坚和陆定一的笔下,诺尔盖草地并无美景,恶劣气候和不怀好意隐蔽在茂密草丛间的泥沼,早已深入人性。
不过想想,风云突变间冷热交加,再加上长途行军与缺粮,如要涉过草地,想想确实也很不容易。
巴西会议后,红军各部开始过草地,有的部队过了一次,有的部队过了三次。有的红军躺在担架上过了草地,更多的红军则在泥泞中艰苦行进。
这是一次饥饿、寒冷的行军,很多官兵病饿交加,无声无息倒在茂密的草堆里。
他们付出上万死亡,这才与诺尔盖草原之美擦肩而过。
诺尔盖草地见证了红军西路军与东路军的分裂,在他们蹒跚而去之后,这里沉寂数十年,在1957年建县,直到二十一世纪之后,成为人们惊艳的旅游胜地,这才为更多人知晓。
美,一直都存在,只是,在于人们的发现。历史亦然。
此刻,目睹美景却思绪起伏时,我恍然感觉,诺尔盖草原对我而言,不仅是一方还没有遭遇更多嘈杂的净地,更是我独坐书房惦念很久的往事。
独坐在一顶藏胞的凉棚下回望历史,便如眺望远方那场方兴未艾的暴雨。
曾经,这里是羌人、氐人的故土。他们放牧、繁衍、壮大。然后举事,甚至争霸中原。
现在少为人知的氐人当年雄心勃勃,由诺尔盖草原向东扩张气吞万里,建立了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秦帝国,史称前秦。
前秦鼎盛时,如帝国天王苻坚投鞭断流之威,终于在风声鹤唳中,轰然间在淝水之战后,全局雪崩。
前秦被灭,氐人也就渐渐消失于史河。不过,现在的诺尔盖草原还有关于白衣秦人的传说。
只是,现在的人急于做大旅游,我目睹的诺尔盖的关于白衣秦人的传说,说来说去无非家长里短的旅游文化。可惜。
深沉的岁月与旖旎的风光汇成,诺尔盖草原浑然如是史诗。让人敬畏,让人感动。
水草肥美的诺尔盖草原一直是羌人、氐人、匈奴、吐谷浑等等族群往来争夺的最适合繁衍生息的宝地。
既然争夺,便是杀伐不断,血腥不断。
大致在830年左右,大唐帝国陷入牛、李党争,吐蕃松赞干布的后裔第40代藏王赤祖得赞派出大将,向大唐帝国与吐蕃边境的诺尔盖草原,以及当地各部族群发起了兼并战争。
于是,这片风景秀丽、水草肥美的草原,最终由占领这片土地的吐蕃大将嘎益西大吉占领。草原也就为嘎益西大吉继承人名字,得名为诺尔盖草原。
地理上,诺尔盖草原是黄河滥觞之地。穿越金戈铁马、杀伐不断的历史,诺尔盖草原则是由南北朝及大唐帝国以降,浸润血泪的华夏民族大融合的重要符号。
心绪万千间,远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突然间,阳光劲爆照耀,天地广阔,壮丽炫目。
诺尔盖草原波澜壮阔的历史活剧,无论伟大如前秦天王苻坚这般的人物,最终不过是煮酒把盏时的一段往事。唯独诺尔盖草原广袤依旧,野蛮依旧。
此刻,穷目眺望,游客与我如是平凡、渺小。
感慨间俯首,端详身边的牧草、野花,它们毫不在意远方雷霆万钧的暴雨,在从容与自信间,依旧在原野舒展自己的花、叶,自由自在地生长。
它们毫无卑微,毫无做作,它们将平凡演绎成了诺尔盖草原永恒的壮丽、伟大,这边应该是真的历史了。
一路向西旅途中,信号不佳,旅途劳顿,最近两天写作更新不及时。还请朋友们理解、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