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差一点统一天下的那场豪赌(下)

纵观苻坚一生,他可算是一个英雄。套用历史学家陈登原先生的话来说,苻坚有四大善事:文学优良,内政修明,大度容人,武功赫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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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差一点统一天下的那场豪赌(上)

二、    
 
 战略战术的分兵失误。打仗需要集中优势兵力,用拳师的说法就是,将所有力气集中到一个点上,才能迸发出惊人的力量。但是苻坚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好像更热衷于分兵出击。在淝水之战中,他有两次分兵,一次是战略性的分兵,吕光是苻坚嫡系部队里最能打的将领,弱冠之年就一战成名击败名将张蚝,在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在383年正月,苻坚已经决定要攻打东晋,非但没有将吕光放在南征的前线,而是为了盲目体现大国风范,应车师前部和鄯善国王的请求,授吕光为使持节,率兵10万都督西讨诸军事。虽然吕光的确不负众望,他率军到达西域的龟兹城(今新疆库车县)后,西域三十余国陆续归附,取得了“威震西域”的煌煌功业,可惜西线取得的战果,却相较于东线的溃败于事无补,成为了历史上“受命出征西域,得胜母国已亡”的唏嘘典故。

另外一次战术分兵是382年9月,苻坚从长安率军出发进攻东晋。其主力部队计有步兵60万,骑兵27万,“前后千里,旗鼓相望”,气势非常磅礴。同年10月,苻融的先锋部队攻陷寿春,俘获晋朝将军徐元善,斩杀晋将军王太丘等。苻融把胜利消息飞报符坚,望急速进军。苻坚闻报大悦,舍大军于项城,亲率轻骑八千兼道而进。

因此,秦军虽号称百万,但实际投入战斗的只有苻融指挥的先头部队25万和梁成的5万,合计30万兵力。但即使只有这30万,对于东晋而言也是碾压式优势,平心而论,如果苻坚能够很好地指挥这30万兵力,对付东晋的不足10万之众还是有胜算的,可惜这30万兵力里面,又有慕容垂这样的心怀叵测的军队,他们对于秦军而言,就连滥竽充数都算不上,甚至关键时刻还会朝秦军“捅刀子”,所以说这样的分兵着实危险重重。

在苻坚看来,东晋还不如西域的小国,因此为了对付西域,他决定两线作战,居然派出了最精锐的“吕光兵团”西征,这是苻坚的嫡系部队。反观苻坚淝水前线的这30万兵力,属于嫡系的可能也就是10来万,这在兵力上跟东晋本身就没太悬殊的优势,加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自己阵营里暗流涌动,淝水之战未战却胜败已分。所以,派“吕光兵团”发动西线作战,以及淝水前线战术分兵,可以说是淝水之战失败的直接原因。

三、    
 
 苻坚的性格缺陷。纵观苻坚其人一生,我们不难窥见,他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妇人之仁。无论是对慕容垂、姚苌等降将,还是苻幼、苻双、苻重等叛臣,他都能一概毫无原则地宽待,结果在位时期兵变不断,北海公苻重还兵变了两次,这在任何朝代都是不可思议的。苏辙说“(苻坚)灭慕容、姚苌,收二姓之子弟,录其才能而官使之,布满中外,凡其旧臣无不疑者。”

原本,王猛在世时,就已对苻坚这个问题多次指出,甚至不惜忤逆苻坚的命令,私自对慕容垂等降将进行暗杀和打击活动,但最后都因苻坚的一味维护,最终未能奏效。本来,前秦便是一个多民族国度,这种无底线的放纵,更是养大了反对派和分裂势力,因而前秦始终不能凝结成一个强有力的整体。这恰恰是王猛所担心的问题,他在临终遗言里对苻坚提出了郑重的警示,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苻坚终于遗忘了王猛的遗言,在内部矛盾扩大的情况下,强行发起了进攻东晋的战争,结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

可悲的是,他曾经宽仁对待的敌人,却没有一个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于他,像他重用投降的东晋大将朱序,但却在淝水之战中临阵倒戈,令前秦大军措手不及;他重用的燕将慕容垂,在淝水战败后迅速逃往河北,建立恢复了后燕;他将慕容冲当小白脸,收入自己后宫之中,最后却被慕容冲联合姚苌杀进长安;羌族的姚苌本该战败受死,却被苻坚宽仁释放,后又成为苻坚的股肱之臣,最后却趁火打劫,逼迫苻坚禅位不成,将其缢杀于新平,这可以说是苻坚咎由自取。


 
   
淝水之战古战场远眺,自八公山主峰拍摄

来源美篇“树下读书”

苻坚除了过度宽仁这个毛病以外,他的心理素质也极其不稳定,这从他在八公山探看敌情时的不自信中足以看出。其实当时自身已有“投鞭断流”的豪气干云,就不该对敌军有“草木皆兵”之疑惑,无论敌人兵力多少,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干就完了!还扯什么犊子呢?

这种情绪一直到他后来逃跑途中,同样渲染得无以复加,居然“风声鹤唳”都被他当做了假想敌,这是很奇怪很矛盾的事情,这只能说明他心理素质差。

3

不以成败论英雄

纵观淝水之战,苻坚手握八十万雄兵,却败给八万东晋谢玄的北府兵,怎么看,苻坚好像都是草包一个。可是,历史上真实的苻坚就这样不堪吗?当然不是,苻坚如果真的只是一位昏庸无能的皇帝,前秦在他的手中也不会如此强大。

柏杨在《乱世中的一代雄主——前秦王苻坚》中称赞他道:“在中国数千年历史上,有资格称得上大帝的不过五人,他们是秦始皇、汉武帝、前秦王苻坚、唐太宗李世民和康熙。”能与秦皇汉武等人相提并论的皇帝,如何能够庸碌?

严格意义上来讲,苻坚不是皇帝,他是前秦的君主,称帝之时自号“大秦天王”,被杀之后谥为“壮烈天王” “宣昭皇帝” “文昭皇帝”。

苻坚虽出身氐族,却对汉族文化有着浓郁的兴趣。苻坚少年就有大志,《十六国春秋》说他“性至孝,有器度,博学多才艺。年十一,便有经略大志。”与许多有名的皇帝一样,苻坚也有不少传说,比如他的背后有谶文曰:“草付臣又土王咸阳”,“草付”曰“苻”;“臣又土”则是繁体的“坚”,这就是说他将来要在咸阳建国称王。这样的传说当然不能当真,但是苻坚确实表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

他还在做东海王时,就对国家的种种问题痛心不已,并在封地内改革弊政,积累经验。即位以后,苻坚开始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他大力整顿吏治,直接从最为腐败的高层入手,将佞臣董荣、赵韶等二十余人全部处斩。除此以外,苻坚还完善法治,惩处豪强,实行休养生息的国策,劝课农桑,恢复经济。

其次,不拘一格用人才。苻坚上位以后,广招贤才,不问出身,重用汉族人才,启用了一大批精明能干的汉族士人,参与朝政,其中就有出身寒门的王猛。

王猛

王猛对于苻坚和前秦来说,就像是商鞅之于秦国,用苻坚自己的话来说,如刘玄德之遇诸葛孔明。事实证明,王猛对于苻坚的作用,甚至比诸葛亮更加重要。

其三,恢复教育和礼制。当东晋士大夫们一面高呼“五胡乱华”,一面继续清谈误国之时,苻坚这位胡人君王在干什么呢?他在前秦大力设立学校,恢复太学,广修学宫,礼遇富有才识的儒家大师,让他们执教。有的胡人贵族抵触儒学,轻视学校,苻坚就强制其子孙必须入学读书。苻坚每月还会到太学一次,考问学生,勉励他们刻苦学习。在苻坚的倡导下,前秦统治阶层的素质迅速提升,社会上形成劝业竞学、养廉知耻的风气。

恢复教育和礼制

其四,大力恢复和发展经济。但凡是有为之君,无不重视民生经济。苻坚在位期间,前秦曾遭遇大旱,为渡过难关,苻坚下令减少宫中开支,全部改穿布衣,文武百官也削减俸禄,与民同苦。除此以外,苻坚还实行休养生息的国策,减少战争,劝课农桑,减轻赋税,重农抑商,恢复经济。在苻坚的治理下,前秦经济迅速恢复过来,百姓们安居乐业,社会繁荣安定,当时的歌谣唱道:“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晋书》)

其五,武力统一北方,取得开疆拓土之功。在王猛的帮助下一系列政策陆续出台,前秦国内政治稳定、实力逐渐增长,短短数年时间,前秦就由一个偏安一隅的割据政权变成北方最强的霸主,小的割据政权纷纷主动投降。匈奴刘氏部、乌桓独孤部、鲜卑拓跋部等就先后降服前秦。

苻坚又开始放眼于整个北方,自370年-376年不到10年的时间里,苻坚在攻灭前燕、前凉和代国并统一了北方后,还将巴蜀之地收入囊中,成为十六国中最强大的政权,其疆域东极沧海,西并龟兹,南包襄阳,北尽沙漠。新罗、大宛、康居、天竺等62国遣使通好,惟东南一方的东晋未下。至此,前秦基本统一了北方,并占领长江上游地区,疆域达到十六国的极盛。十分天下,秦居其七,剩下三分在东晋手中。

苻坚曾经建立的文治武功令人无限景仰,他本人一些鲜明的个性特点,也足以闪耀出人性的光芒,譬如苻坚的生性简朴,为人豁达,礼贤下士。当然,苻坚最大的特点,还是宅心仁厚,但无区别的“爱人,仁爱”成就了苻坚的宽容,同时也成为苻坚个性中一道致命伤,恰恰就是因为他的仁爱,才使得一些曾经的反对者得以苟延残喘,从而有了沉渣泛起、咸鱼翻身的机会,终结了他的荣耀和性命,这也正是他人生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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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凉而落寞的结局

淝水之战失败以后,前秦大军迅速瓦解,鲜卑、羌等部族纷纷起兵造反。在慕容冲的围攻之下,苻坚逃往五将山,羌族首领姚苌派兵包围了他。苻坚被俘以后,姚苌向他索要传国玉玺,逼苻坚禅让于他,苻坚破口大骂道:“你一个乱臣贼子连五胡的位置都排不上号,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撒野!玉玺我早已派人送到晋朝那里,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了!唯圣贤才能接受禅让,就凭你这卑鄙小人,根本是不可能的!”此刻的苻坚,倒是比淝水之战逃跑时多了几分豪气!姚苌恼羞成怒,将苻坚绞死于新平佛寺内,享年四十八岁。就这样,一代大帝,魂断新平寺。

据说,姚苌杀了苻坚以后,总是梦见苻坚的冤魂向他索命,最后甚至被逼到发疯的地步,为了平息苻坚的冤魂,他为苻坚立碑供奉,希望能得到宽宥,可最终却还是在恐惧中死去。诚然,鬼神之事不足信,苻坚索命的故事应该是百姓编传的。毕竟苻坚时期是五胡十六国少有的治世,苻坚本人一以贯之仁义宽怀的治国理念,百姓感念其恩义,编出这个和关公向吕蒙索命一样的故事也不足为怪。


 
   
来源:唐时星光的博客

纵观苻坚一生,他可算是一个英雄。套用历史学家陈登原先生的话来说,苻坚有四大善事:文学优良,内政修明,大度容人,武功赫赫。历观中国古代君王,真正能做到这四点的寥寥无几。他不仅让国家强大,百姓安康,还始终宽仁待人,就差一点统一了全国,如果不是最后的迅速败亡,他在历史上的评价绝对算是“千古明君”。可惜,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苻坚的成功之路或许太过顺利,以至于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在淝水之战这场史诗级的豪赌之下,所有的努力和成就瞬间化为泡影,并最终毁掉了梦寐以求的“统一天下”大业,着实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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