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小小说：一个被叫做“疯子”的男人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散文集《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小小说世界

谁疯了？

一个被叫做“疯子”的男人

张亚凌

老家乡下的巷子里有个被人叫“疯子”的男人，记忆里，大人们都“疯子、疯子”地叫，我们小孩子自然也就“疯子、疯子”地跟着喊。

那时，全村就老刘家的儿媳妇俊俏，“疯子”逮着机会就死盯着人家的女人看，竟然还……还到处给人说那媳妇长得多俊多耐看，他就是看不够。

清楚地记得“疯子”被老刘家的人教训了好几次，哪一次不是皮开肉绽在炕里躺一阵子？可他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不知悔改，照看不误。好在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侵害，看看也少不了一根头发丝，老刘家的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碎娃娃，过来，你说叔是不是‘疯子’？”一天，在巷子口的柿子树下发呆的他突然拦住了我，“老刘家的媳妇是不是很俊？”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说真的，让她做我娘都行，人长得俊不说，总是微笑着轻声细语地说话，从不高声。哪像我娘，一开口就是扯着嗓门吼，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聋子似的。

“俊成那样的女人，只有傻子、疯子才不爱看！还嫌我老看……”他顾自说着，我乘机逃开。

不过，细想，“疯子”说的也在理：美的好的东西谁都爱，就像学校里的花，开不完就被偷摘完了。一到冬天，大人小孩都跑到墙角晒太阳，要是太阳能摘下来抱在怀里，一定有人会为争太阳而打架的。

可大家不是都在盯着老刘家的媳妇看么，老刘家怎么就单单和他过意不去呢？突然想起我和姐姐们跟着娘下地锄荒草的事来：

娘不停地训斥我笨，还踹我几脚，——我一不小心就把红薯苗锄断了。后来我发现，姐姐们也会伤到红薯苗的，只是她们顺势脚一踩，娘看不出她们的错罢了。而我一出错就懊恼地嚷嚷，娘就生气。

如此想着，我就同情起“疯子”，他多少有点像我，让该死的嘴给害了。

我依旧跟着大人们“疯子、疯子”地喊。是一种习惯，还是怕和别人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听说叫他“疯子”，源于他媳妇。

他媳妇坐月子时，奶水特好，养两个娃都宽宽松松。可惜的是只有一个娃吃奶，每天必须挤出满满一碗倒掉，否则奶就涨得受不了。可能是他觉得倒掉可惜吧，竟然偷偷地让他那身体不好卧病在床的爹喝了，还骗老人家说是“定了几天的鲜奶”。

不知怎的，被别人知道了，事情就在那些热衷于传播的人嘴里演变成“公公吃儿媳的奶”。他媳妇直骂他“疯子”“疯子”，抱着孩子就去了娘家，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发生的事，连他的家人、亲戚们都骂他“疯子”。

他在门口正端着大海碗吃饭，他爹紧紧张张地跑过来喊：“快点，小涛和一个娃掉进水坝里了！”他一摔碗就冲向坝边。两个孩子一远一近正在水里“扑棱”着，他“扑通”就跳了下去，游过去抓住一个就往回游，拉上岸，是别人家的。再下水，已经看不到自家侄儿了。

连邻里乡亲私下都议论纷纷：“真是个‘疯子’，都不知道里外远近了……”“不先救你侄儿，那是将来给你披麻戴孝的人……”

他给人解释说当时就没看是哪个孩子，想救了这个再救那个，自家侄儿离的远一点，没想到……孩子得救的那户人家也不感谢他了。

他大概真是疯子，做了天大的好事还惹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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