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广州人 | 龙旗下的广州城(上)
回望两百年前的广州,你会感到陌生和不可理解
↑ 清晨,广州一条街道的景象
19世纪初,广州的十三行夷馆已住满了外国商人。由于不少外国人都是第一次来中国,看到的广州感到非常新奇,与我们今人回看历史同样感到陌生和不可理解。那么,随着史学家的笔触,我们也一起回到近两百年前的广州浏览一番吧。
商船“游散日”
外国船在黄埔停靠要5—6个月,等待丝绸,这段时间很难打发,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一个木器市场,那里有许多樟木箱子,衣箱甚至桌子,船长和水手们经常到那里游逛,时间一长也很厌烦。一个船长特别憋气,有人问他对广州印象时,他答:“上帝在星期六夜里创造完世界之后,肯定用剩下的碎木片造了广州。”
但随着对广州的熟悉,洋人也有了新看法——
城西的十三行夷馆,是洋人唯一能住的地方,这儿有各国的商馆,但中国官员一再劝诫他们“不可冥顽不驯,以免干犯圣怒”。在茶叶贸易结束之时,他们一定要离境乘船回国,至少撤到澳门。每座商馆有8个中国人照料,挑水、扫地、做饭等,再有一名买办管理一切。照章规定,洋人不能进城“呈递禀贴”,但其实一旦有事,他们还是会到衙门见官。广州老百姓一见红须绿眼的“番鬼”当然围观,清兵就会前来保护。中国官员也很奇怪,会请他们进去,一边温和地责备洋人不遵守规章,“任性妄为,有违天子圣意”,一边接受了禀贴,还会请洋人喝茶,接受洋人递过来的雪茄。然后,对放洋人进衙门的士兵再执行“杖责”。
↑ 商铺里来了外国人
商船完成任务之后,会有一个“游散日”,让船员到广州城去。这简直是节日,整个航程大家就期待着,甚至准备把一个月的薪水都花掉。那天,12至15名船员由船副带着进城,先乘小艇离开大船,驶向岸边。岸边全是中国人的大小船艇,像蛛网似的密密麻麻,外国人的艇艰难地穿过之后,才见到那三名中国人——老头、阿开、阿细,他们专门负责看守外国人的小艇,还到前面江边的税行领取通行执照。有了它,就不会受江上巡逻的刁难,也可以放心到新豆栏街。
这条街是一列长长的中国店铺,专卖烈酒,古德汤姆、烈性红酒之类,都是迎合水手口味的物品。在这里,中国人老友般的接待,“老兄,来一点?记得上次接待过你!”其实全是套话,但老板过来先握手,再扯到店上,一会,热气腾腾的炒猪肉和大米饭就上桌了。店主慷慨斟酒敬酒,然后热心推销店里向外国人兜售的披巾、帆布鞋、拜神的香、宣纸国画之类。当水手发现自己全买了有趣的中国货时,身上的银圆已经化为几个铜板了,老板还装模作样地大骂:“如果上次那坏家伙再让我抓住,非拧断他脖子不可!”然后向洋船员殷勤道谢:“下次,下次你们一定再来!”
龙王看戏
1833年,广州一带有8个月的旱情,公家粮仓的存粮已经颗粒未剩。总督、巡抚和高官,每天到庙里烧香,祈求上苍给焦渴的田野降雨。百姓抬着龙王爷的神龛游行,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龙王全身涂金,但那些燃着的香散发出来的缕缕蓝烟,直熏到气度庄严的龙王的鼻孔里。
据说龙王爷要看戏,他老人家被放置在舞台下最显眼的位置上。任由台上的乐曲震天响,锣鼓喧天,龙王爷仍凝心静气,和尚道士整天在旁斋戒,念经祷告。一直闹腾到深夜,龙王爷才被村民们送回庙里休寝。
然而,雨还是没有下。
↑ 广州街上的轿子
广州知府这回贴出告示,恳请各方君子寻找法师。这天,终于来了一位。做法事那天,大批官员到场。只见法师身穿法衣,口中念念有词,手里的小铜锣不时敲打,“当当、当当”,据说这声音就能驱除旱魃。糊弄了好久,雨却依然未下。百姓们终于得出结论,龙王爷脾气不好,任性固执,对百姓疾苦漠不关心。于是,有人开始用激烈的话骂龙王。渐渐,在每一阵喇叭声和锣鼓声中,在众人的嘲讽的笑声里,有人开始在龙王的背上狠狠抽打,边打边骂,边骂边打,折腾老半天,还是没雨。只好把他送回龙王庙,但放在一个比往常矮得多的神龛里,大概属于坐监吧。
乡村也受干旱之苦,灾民成群结队来到广州城,男女老少,挤在十三行的商馆前的广场,祈求外国人的捐资,直到官府前来干涉。一次,有500或更多的人袭击了宝顺馆的宝顺洋行,士兵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赶走。
↑ 有人饿肚皮,有人花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