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枫 | 面向当下的古典政治哲学求索
编者按:本文发表于《三联生活周刊》的“改革开放四十年”专刊(2018年10月8日,总第1007期),由刘小枫教授口述,刘怡采访并整理。以下文字是作者改定的最后版本。
1974年春天高中毕业后,我到渝东丰都与石柱交界靠近武隆仙女山的大山里插队落户,当时抱定的信念是“扎根农村一辈子”,村民们纷纷打量我是否可能做谁家的女婿。差不多用了两年左右时间,我学会了所有农活,在农民乡亲眼里已经够得上合格劳力。这时我才明白,毛主席并非真要我“扎根农村”,而是要我认识中国的土地。所以,在完成“认识土地”这项阶段性任务之后,我开始自学古代汉语和古典乐理,迷上了拉小提琴,也读了一些外国小说:《约翰·克里斯多夫》读了三遍,喜欢莫泊桑、梅里美,但不喜欢巴尔扎克。
当时大部分国有单位实行“子女顶替”招工制度。我父亲在重庆的文化系统工作,1977年秋天他退休后,我“顶替”他进了文化局下属的市图书馆。这个图书馆创建于1946年,为了纪念前一年去世的美国总统罗斯福,开馆时定名为“国立罗斯福图书馆”。1949年,第一任馆长严文郁去了美国,任职于联合国图书馆,后来转到俄亥俄州立大学任东亚图书馆主任。之后的20多年里,这位首任馆长一直给重庆市图书馆寄资料,主要是美国期刊、新书通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科技出版物之类。有一次,我在馆内一个公共走廊边上的废旧外文期刊堆里翻到一本1956年的《时代周刊》,里面报道“匈牙利事变”的血腥照片让我浑身战栗:世上竟然有这种事情!当时我就下决心要学好外文,否则自己的眼界必受限制。在图书馆工作的一年里,我组织了一个法语学习小组,请馆内懂法语的老师给我们几个年轻人讲课。
恢复高考来得很突然。1977年冬天匆忙报考,上了录取线也体检了,不知为何没被录取,次年才如愿以偿。因为喜欢文学,我报考的是四川外语学院的法语专业,但被分配到了德语专业。还在乡下务农时,我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回忆录里得知,要成为好的小说家,先得学好哲学,但当时仅能找到艾思奇的《大众哲学》,没读懂,却不明就里地觉得哲学很乏味,从此不再理会任何哲学书籍。因此,大学时代我把大部分课余时间拿来读各类通史性质的书,从中外文学史、中外哲学史、中国通史直到世界史。要是当时我能注意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读的是什么哲学书,就不会不幸多走了后来的20年弯路,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他最喜欢读柏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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