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单泽法作品丨远去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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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老家,总是来去匆匆,没有刻意关注村里的一些变化。但是,每次又觉得似乎有些恍惚,有说不出的陌生感觉。
给祖辈烧纸送钱,是每年清明前一天不可或缺的民俗。
太阳挂在树梢,把西面的天空染红,天气乍暖还寒。走在泛散绿意的田野,我看到,路上、田间,零星着三三两两步履蹒跚前来上坟的老人,竟然没有一个年轻人。
老家真的变了,我若有所思……
城市的高楼、霓虹,让众多的年轻人趋之如鹜,争先恐后涌来,就像是那些蒲公英的花一样,随风飘散四方。攀比心里作祟,让越来越多的乡下人下定决心,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让子孙在城里有一席之地,拥有城市人高质量的生活。
在城市立足,需要房子,而买房却不是一个半个小钱就可以的。房子的压力,把大多数人推向火窟。感觉,数不清的人没有了那种纯粹的快乐,疲惫于表面上的幸福。
堂弟比我小一两岁,是一个普普通通农民,和父辈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种地。粮食不值钱,但孩子的问题需要操心,种地越来越难以解决经济困境。
侄子读的是个贸易类专科学校,毕业后在青岛某单位从事设计工作。工作稳定不稳定,工资多少,不影响他向往大城市的心。他要在青岛住下,市里买房,似乎无可厚非。
儿子很坚决,父母不忍伤害孩子。于是他们省吃俭用,新上几个蔬菜大棚,无论如何辛苦,也要帮儿子买上楼房,这样儿子才能找对象、结婚、繁衍下一代。
他们如此长年累月地在大棚里劳作,潜在的病症,如风湿病、腰椎键盘突出、贫血等,侵害着他们的健康。
这样的情况,很多很多,值不值呢?
随着时光的悄然远去,遗漏在村庄里那些鲜活的往事和旧时光却越发清晰。站在村子边,蓦然发现。村庄依旧,但原来的村庄已然改变了容颜,再也回不到我想要的故乡了。
每次我回到村庄,内心深处还总会隐隐怀有一份欣喜。我喜欢东边邻居看看,西边邻居转转,即使明明知道那些曾经陪伴我,看着我长大的亲邻们有的已经不在,即使院子已经空空如也,杂草丛生,我也喜欢透过那一扇扇紧闭的斑驳的大门,张望那些熟悉的小院,去寻找旧日的时光,找寻往日的记忆,甚至幻想着能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音容笑貌,幻想着从屋子里走出来那熟悉的身影……
如今,我每次回来,只能看到王大爷一个人了。王大爷年过八十,他知道孩子在城里生活不容易,拖拉着有风湿性关节炎的右腿,在房子后面的空地上,种下了各种蔬菜,有葱、山药、萝卜等。到收获时候,通知孩子回来拿。
我家东邻,是单老哥家,现在已经人去楼空。儿子都在外面,无暇照顾他们。前年他去世后,老伴去了女儿家,房子一直空着。没有人烟,房子就没有了筋了,没有了精气神,现在已经坍塌,一片狼藉。
再住几年,王大爷的屋子也许不复存在,我回来的时候,到哪里寻找呢?
如今的农村,路面大多已经硬化,铺成了水泥路,路两侧花枝招展,蜂飞蝶舞,可是路上好像缺少什么。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人流熙熙攘攘的情形才能见到,大多时间沉浸在冷清中。
来到村里,首先看到的是宽敞明亮的房子,但只有老弱妇孺在里面居住。曾经热闹的村庄,出奇的安静,安静得很少听到公鸡站在墙头引吭高歌的鸣叫声,安静得听不到孩子们嬉戏打闹玩耍的喧闹声,安静得大街上来个爆米花的也无人问津。
曾经袅袅炊烟的村庄仿佛流水一样,流着流着,不知道在何处就消失了。没有了袅袅炊烟,没有了鸡鸣狗叫,没有了大喇叭的吆喝,也没有了孩童的撒欢、追逐,更少了农村人那一份简单纯真的情愫和睦邻友好的氛围,变得死气沉沉。
村庄里,仅有的那几户老土屋,也因为农村旧屋危房改造而被推倒……我看到,那一个丢弃在废墟里的香炉在暗自神伤;我看到,躺在凌乱的角落里,那个逐渐坏掉的四腿饭桌期待的眼神;我看到,那些埋在土中的镢头,那辆已经生锈的犁耙,似乎在静静地回忆,无声地述说着自己的曾经……
村庄,似乎没有了气息。
现在,每次回家,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子,我都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失落感,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感。我害怕听父亲说有关新农村建设的事情,害怕看到集中建起的一幢幢新农村安置房,我害怕哪一天再也走不上家乡的道路。
人们被追赶着城镇化进程的脚步,很多搬到社区或者乡镇集中居住了,空留下一座座空荡、萧条的村庄。
坦白讲,我心里非常抵触。
悄然之中,村庄慢慢改变着,户数一个一个地减少,逐渐成为人们回忆的另一个名字。
我担心,不久以后,村子有消失的一天。
我是个农村孩子,那个红砖屋山前后土打墙的房子,鸡犬之声相闻的院落,承载着我所有的幸福和欢乐。我一度以为那就是永远,直到求学、工作、成家、定居城市,直到生我养我的小村不再是家,而是成为“老家”。但是,在心中,那是我永远的归宿。
曾经觉得自己很荣幸,庆幸自己是个有老家的人,而可怜那些从农村进入城市的人们,因为他们已经没有老家。没有老家,记忆就会断片;没有老家,记忆就因缺乏丰富的层次而苍白悲怆;没有老家,灵魂就不会知道在哪个地方安放。没有老家,就是没有根,没有土壤。
不过,如果能够,我宁愿把“老”字去掉,让那里永远成为家,一个想回去就能随时回去的地方。那里的土地上,有我单氏祖先,有生我养我的父母。
我的思绪很迷茫,到底什么才是我们心中的家呢?而在这迷雾一般分辨不清的进程中,我们究竟得到的同时又失去了什么?我想知道,多年之后,已经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甚至面目全非的家乡,我们会不会很想念她曾经的样子?我想知道,那些千方百计要摆脱农村,以挤进城市为荣耀和理想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和他们的儿孙们,多年之后会不会和现在的我一样,站在城市一隅,望着空旷的天空喟然长叹:何处才是自己的家园?
文明,有它自己的含义,原始的文明,也是文明,为啥不挽留呢?
作者简介:单泽法,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高密市作协会员,主要作品在《当代散文》《散文百家》《青海湖》《鸭绿江》《西部散文》《武汉文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