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登英丨浪士当,无意走进风魔沟(散文)

作为一名誓至走遍天下的旅游爱好者,行走西藏几十年,要是不知道离得挺近的浪士当景区,可真有点说不过去。可我虽然听过“浪士当”三个字,却无缘得去,真是有点惭愧和遗憾。

但是一切来得有点意外和突然。这个七月,我本来是到天堂寺为亲人祈福来的,转完了大经堂和千佛殿,又沿着寺院周边的木栈道绕行寺院一周后,仍心有不甘地对陪我一起来的父亲和妹妹说,我实在不想回家,想再走走,却又说不上具体去哪里。

父亲担心我的安全,便说跟我一起走。我想想自己的糊涂,也乐得有人操心,便答应了。远处没法去,近处没处去,看到青山岳岳的河对岸,决定到那里的互助县去。

在大通桥边的街上等了一阵,终于坐上了一辆自驾车,车主跟我们说他家就在景区,他可以免费拉我们去,但是要住他家的农家院,合起来费用100元,我思虑一下答应了。

坐车过了桥,不大会儿,小车将我们拉进了一个一边是和一边是山的景区,景区边的一溜大石头上写着“郎士当部落”五个红色大字,原来这早就有耳闻的郎士当景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景区门口,司机说要买票,门票50元,60岁以上的老人可免,电瓶车费30元,一律不免。雨下得很大,我们给了那个司机110元钱,托他去买了票。将我们径直拉到了他家的院门口。这是个村民定居点开的农家院,院子挺大,棚顶封闭,干净明亮。我们选了一间看上去比较暖和的房间,交了钱,要了钥匙进门放下了包,才三点多,就想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再出去转悠。

这家人人口较多,有五十多岁的户主夫妇,有三十岁左右的儿子媳妇,一个小脑残疾导致不能走路的八岁女孩和儿媳妇肚子里待产的胎儿,还有个未结过婚的、平时在山里放牛、种地的叔叔,算起来有七口人,有农牧业收入,有经营中的农家院,所以经济条件不错,家里也热闹。

拉我们来的那个小伙子就是他们家的儿子,就是那残疾女孩和胎儿的爸爸,也早过了三十岁了,媳妇二十八岁,看上去瘦弱俊俏,也老实本分。

我嫌冷,穿上了宝拉(藏式连体长裙),那个小媳妇看着我说:她在娘家里也是经常穿藏服的,但是这里的人不穿,她只好也不穿,看我穿了还挺羡慕。

父亲爱热闹,也爱聊天,看他们主人家一家在带顶棚的院子里坐着吃饭聊天,就也走过去闲聊。他们很有礼貌地让座,让儿媳端来一碗面条饭让父亲吃,父亲推辞说吃过了,不吃了,他们以为是客气,就说不要钱的,请你吃。

父亲还是坚持说不吃,他们就不再让了。吃过饭收拾了碗筷,又端来了一杯茶让父亲喝,这回父亲没客气,接过来放到桌子上,但最后还是他没喝我喝了。

后来父亲觉得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有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在座上,天上地上的神侃,起初我以为他是那家的人,也就是山里放牛的叔叔,还跟他客客气气聊了好一阵,听他说了很多外面的见闻。结果他走后,女主人才告诉我:那是个村上的老光棍,经常不在家,到处流窜不务正业,诈骗女人和钱财,让我躲着他点!

我忍不住大笑:你是怕我被他骗走吗?我不是跟他见面熟,以为他是你的小叔子才跟他聊的呢!

下午三点多钟,天有放晴的意思了,飘点雨丝不是太大,我和父亲闲着无聊,决心出去走走,就出了后门,沿着村边的一条路往上走,结果发现那是一条通往景区深处的水泥路,一个不大的陡坡,两边全是保护得很好的森林,路边的青草也很茂密,有些花就铺在路边开着,风光倒是非常旖旎。

稍上点,有个白塔,我走过去看见里面有很多烧过的香灰,知道这里经常有信教的群众来煨桑,而我非常反感那种污染环境的行为,就只是对着白塔拜了拜,沿着水泥里继续往上走。走到一块比较平整宽阔的地方时,发现那里有一大片白桦林,一块大石头写着“白桦梦”三个字,上面一处空地有一群黑的白的黄的牛,悠闲地甩着尾巴吃着草。

我一边举着自拍杆照相一边往上走,速度自然慢了很多,父亲则迈着不疾不速的步伐一鼓作气往前走,很快就将我抛在后头。等我走到一个有建筑物的大坡那里时,他已经从一段分叉的路上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纸杯,原来他走的累了,进去那个树林里的农家院要了一杯茶喝,未喝完的茶就端上了。

而我走着走着,看到路边高坡上有几朵鲜艳的野百合,急忙跨过路边的石头坷垃凑近了去拍,却发现脚下草丛里很多红色的果子,低下头仔细去看,原来是一颗颗鲜红欲滴的野草莓!这可是我童年的美食啊,很多年未见了呢,由不得惊喜万分地去采摘,结果越摘越多,一只手里盛不下了,马上吃了吧又觉得可惜,再说没洗也不太卫生,正想有个袋子装回去就好了呢!

一抬眼,看见返回的父亲手里端着的杯子,正中下怀,让他喝了水就将野草莓装进杯子里去,不大一会就装了两杯子,可是路边草丛里的草莓还是很多,并有看上起越来越大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放弃。倒是父亲开口说了:这丫头,行了呗,大自然的东西哪有能让你一次摘完的?摘个新鲜就够了,实在想吃了,水果店里什么没有!

我说:那不一样,水果店里的那都是打了激素和农药的,吃着没味道不算还有农药残留,哪能跟这天然的比!但手下还是停了,走到路上来,只是眼睛还不时地看着路边草丛里出现的红果子,还是忍不住跳下路基去摘,还告诉了也在路边拍照的两个人,让他们也去尝尝这自然美味。反正这小东西不摘的话,过几天也就凋谢了,或者被蚂蚁和蜘蛛吃了的。

我们走到入口处的一个农家院门口时,有一对中年男女站在门口跟我们打招呼,叫我们进去,我们父女俩莫名其妙地走进去后,他们让我们坐下来才说:他们两个人点了一只大盘鸡,还有几个别的菜,怕吃不了浪费,就让我们一起吃。

那哪行啊,我和父亲百般推辞,可是他们一直坚持,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便将自己采摘的野草莓给他们分享。

聊天当中,知道了他们是来自本省一个矿区的一对夫妻,因为周末在家没事就来转转,女的化妆打扮的挺时髦的,男的也有点老成持重事业有成的样子,看来正是有条件享受生活的时候。

父亲问了他的名字,就用起了他的绝学——给那人测名字卜命运。那人很认真地听着,不断地点头称是,一个劲地说今天日子真是特别,遇到高人了!又请父亲测算了他给孩子取的名字。父亲用繁体字几笔写出那个孩子名字后,随口就说出:你这孩子名字一看就是经过测算后取的,非常不错!那人连连称是,说他在孩子出生后半年还在犹豫取什么名字好,后来看了很多姓名学的书,又上网查,才取的这名字!

父亲却说:其实名字只是个代号,承载着父母的美好祈愿,并不是每个人取个好名字就有好命运。一个人一生的成败得失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因素!不然的话,每个人都取个好名字不就全部大富大贵了?毕竟取名比起后天努力容易得多!所以,孩子能否成才还要靠你们做父母的好生培养和他自己好好努力!

那人连连点头,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心地将父亲写了名字笔画和命格的那张纸折好装起。

大盘鸡上来了,真的很大的一盘,别说两人,我们四个人都没吃完,别的菜也剩了点。他们一个劲让我们吃,可是父亲吃饭一向有节制,一旦觉得饱了就不会再多吃一口,何况这土鸡肉炒的还是有点老,没有了上牙的父亲根本嚼不动,他吃得少,我也吃得少。

吃过饭,天渐渐黑了,我和父亲告辞他二人往回走,这一回我们从前面的广场走回来,看到广场上有一尊牛的雕塑,基座上写着两个字“奋进”,牛的样子是低着头往前抵的样子,看上去肌肉紧绷,非常有力,但我看了一会它的整体形貌,总觉得有点地方不对劲,拍了照片,后来才发现是牛角塑的不对,正常的牛角角尖应该是往前的,因为那是公牛用来保家卫群的武器,必须锐利而实用,可这头牛的牛角尖却是往后弯去,根本起不到防御和攻击的作用!估计也是设计者一时疏忽了,或者是安装的时候被没有“艺术细菌”和动物常识的建筑工人安反了?

回到自己所住的农家院,跟主人家出生后几个月就因高烧而导致脑瘫的八岁小女孩玩了一阵。天色已晚,森林边上的农家院里气候还是比别处凉的,便进屋,插了电褥子各自休息,感觉空气挺湿润舒适,倒也得到一夜安睡。

睡到早上五点多,我和父亲都不约而同地醒了,起床收拾了就想出去走。我们来的时候已经买了电瓶车票,可是昨天进来没见电瓶车运行,今早上可能是天还有点早的原因也不见车上来,我们不知道景区有多大,只能在院子周围转悠一阵,等电瓶车来了再进山。

等车的当儿,我们在村子的广场上转悠,问当地人“郎士当”在藏语里是什么意思,结果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见广场边上竖着一块大牌子,写着“郎士当部落欢迎你”的话,下面还有景区介绍,说是此山沟里因为地形原因,风力特别大,以前人们用风作动力,推动石磨来磨面,所以名为“风磨沟”。

可是善于琢磨的父亲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很快否定了这种冠冕堂皇的说法,他说:这里这么高的山,就算风很大,也是推不动石磨的,就算能作为动力磨面,那么大的风还不把麦子和面粉全吹跑了?怕是风吹过山林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很大,听起来很恐怖,人们觉得魔鬼来了一样可怕,才叫的“风魔沟”吧!

我想想也对,于是觉得“风魔沟”这个地名才是郎士当的真正汉语名字,不禁为父亲的聪明和睿智所折服!

转到八点多,车却久等不来。兜兜转转多次才打电话催来了车,沿着弯弯绕绕的山路走进了林深处。

郎士当沟作为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国家级森林公园和国家级地质公园,居然还是青海首个自驾车营地,总面积1127平方公里,海拔在2100——4308米,森林蓄积量为428.86万立方米。这里的风景以自然景观为主,森林茂密,山花盛开,还是挺漂亮的!沟里分两个岔路,里面分别有两三个景点,总路程57公里,所到之处基本都是以瀑布为分界的,电瓶车在每一个瀑布前都要停一下,让大家下来拍照。

我们到的第一个瀑布是胡勒瀑布,宽30米,落差只有40米,但是从地面上看上去,也是非常壮观的。却见一溜窄窄的水从山顶偏下岩间流出,到了下面的山岩上就顺着山峰的走向越散越开,像一条银白的哈达铺开在山间,淡淡的水若雾若雨洒落下来,风吹着细沙般的水珠飘到脸上、手上、草丛间、石头上,感觉进入水帘洞一般。水帘的下端垂在下面的水潭里,形成很大的一汪水。

下一个景点是红桦林,也叫情人林。这是一种独特的树种,树叶翠绿,树干殷红。而且所有红桦都是两棵并生在一起的,或亭亭玉立,或威风凛凛,俨然一男一女两个深情的情侣紧紧依偎,难舍难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下面就是神龙潭瀑布了。此瀑布高达五十多米,宽五米。水流不太大,也比较细,但是从50多米高的悬崖峭壁上迸泻而下,像一条银带飞挂下来,雨雾飘逸十分壮观,风吹过的时候,会把细小的水珠吹成雨雾,喷到脸上,令人分外惬意!有一首诗赞美神龙潭瀑布:“水流直下佛像岩,喷玉溅珠落龙潭。玉液琼浆任君饮,美容还少神仙验。”真是神妙。

神龙潭瀑布所在的山崖叫做佛像崖。左侧山体上,有一尊佛像,当地人叫它藏龙王。说是早年北山地区经常遭受旱涝之灾,农牧民生活十分贫苦。为求风调雨顺,人们便在悬崖上雕刻了一尊龙王像,多年之后,山顶上流下来一帘无源之水,形成了今天的神龙潭瀑布。所以这里是先有佛,后有瀑。这是一块受神灵保佑的土地。

瀑布下方的清潭就叫神龙潭,潭深1.6米,面积2.3亩,水色青黑,可见非常深,走近瀑布,就能感觉到凉气袭人。人们用潭水洗手洗脸,说是不仅会洗去晦气,还会带来财运。

这一条沟里,最大的景点是龙泉湖。该湖呈多边几何形,湖岸平直,湖底平坦,总面积为21亩,平均水深5米。湖区的景色随着四季的变化而不同。从春到冬,绿的花色黄色白色交织变换映在湖中,风光无限。据说原来的龙泉湖边也是自然形成的多层瀑布,水势很大,沿着崎岖的地势形成一个水流潺潺,珠玉飞迸的壮观景象。不过现在已经改建成了人工湖,湖边设了围栏,湖上架了桥梁和栈道,人们可以沿着栈道绕湖一周。湖水漫过平滑的岩石床面,从平直的台阶飞泻而下,形成一列壮观的长瀑布。平静的水面波纹浅浅,水色蓝绿相间,映照着湖边的山脉,非常旖旎美观,但是少了很多自然的野性。

我们坐车经过了昨天走过的那条沟,到了白桦林里,车停下来,让游客下去照相,于是一帮女人们大呼小叫地拿出包里准备的各色纱巾,摆出各种夸张的奇葩造型,忙活了半天,我也给父亲拍了几张,看着身材高大的父亲站在高高的白桦林下,那么有型,我心里非常欣慰:亏得有父亲在啊,不然我的生活在屡遭磨难后将变成什么样?那一刻,高大的父亲和高大的白桦树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坐电瓶车回来的路上,我从相机镜头中往后看,见没了上牙的父亲虽然紧闭着嘴,但是脸上的表情是快乐满足的,我也觉得非常开心了!

出了景区大门,时间还早,我打听去门源看油菜花的路线和车,想一次性把这条线路走完。可是谁料门口那些等着捞一笔的司机狮子大开口,要价一个比一个高,超出了我的预期,只好不去了!

花十元钱坐个出租到了天堂镇,买了返回县里的车票,我们回来,有点累,也真心开心。

2018年7月10日初稿

2018年9月24日修改

作者简介:

尚登英,女,藏族,笔名霓裳羽衣,甘肃省武威市作协会员,武威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爱旅游、喜摄影,好读书写字,曾在国内各刊物发表散文、诗歌、游记多篇,现出版诗歌散文集《走在梦与现实的边缘》和游记散文集《一路风雨驿路情》两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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