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巨匠卡夫卡的“悔婚”一生:毁掉一个人,就让他这样长大
“杀死我,否则你就是杀人犯。”
......
“您别走。”
“我不会走的。”
“可是我要走了。”
1924年6月3日,弗兰兹·卡夫卡在说完这几句话后,永远闭上了眼睛,年仅41岁。他的遗体被安放在一具焊封的棺木中,被拉回了布拉格。
6月11日的4点,他同样以寡淡的姿态,长眠在了布拉格一施特尼茨的犹太人公墓。
相比于其他名人的公墓,他的墓碑可以用简陋来形容,没有附加的雕塑,没有庄严的仪式感,甚至连一句墓志铭都没有。
卡夫卡为写作而生,视写作为信仰,在20世纪的文坛,他无愧是个天才,也正是因为文学,卡夫卡被贴上了孤独的标签,注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1883年7月3日,卡夫卡出生在一个犹太商人家庭。
父亲赫尔曼继承了犹太人的精明能干,一手将家族生意越做越大。
在卡夫卡眼中,父亲不仅拥有精明的头脑,还有强壮的身躯,似乎世界上象征勇气与力量的词汇,都能与他的父亲相媲美。
但他却是个十足的暴君:以自我为中心,希望其他人都围着他转。
卡夫卡性格中的孤独、怯懦、恐惧以及优柔寡断,都源自于父亲的专制。
以至于长大后,回忆起童年的自己,他常常会说:“我是一个胆小的孩子。”
父亲的冷漠、母亲的疏远、家里的阴冷,卡夫卡的童年只有无尽的孤独和恐惧。
在孤独和惶恐中长大,他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生离死别”。
其实,卡夫卡原本还有两个弟弟,很可惜,一个因荨麻疹而去世,另一个却因中耳炎而丧命。
两个弟弟走后,他变成了家中的独子,父亲自然也寄予厚望,希望卡夫卡能够子承父业。
而卡夫卡呢?
腼腆、面对客户说不出一句硬气的话,专制的父亲赫尔曼,不断向卡夫卡讲述自己的发家史,亦或是以咒骂的方式,企图让卡夫卡能够觉悟,这让卡夫卡倍感压力。
他甚至在想,如果弟弟不走,这样的状况会不会好些?
至少父亲不会把所有的关注都放在自己身上,拗不过父亲的决定,爱好文学的他做出了折中的选择,改行学了法学。
他渴望得到父亲的赞许,却从未得到过,恐惧、怨恨似乎是他生活的常态,在如此令人窒息的生活里,上帝还是给卡夫卡留了一扇窗。
在文学的世界里,他找到了自己的小天地,也化解了生活中的不愉快。
多年以后,他将与父亲相处的生活点滴,写进了小说《致父亲》里:“我又瘦、又弱,又憔悴;你又宽,又大,又强壮。”
“我坐在一边,完全像个陌生人一样。我父亲要我玩一把,或者至少看他们玩,我编了个理由拒绝了。从童年开始,我就常常重复着这样的拒绝,它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这种看似冷静的叙述,与其说是写出了与父亲感情疏离的窘境,到不如说卡夫卡表达了自己内心最深处那种悲凉与绝望。
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分担他的孤独,这样的孤独,伴随卡夫卡的一生。
卡夫卡把大把时间花在了看书和交朋友上,少有留意身边的女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1900年,卡夫卡遇到了他的初恋情人塞尔玛·科恩,那年他才17岁。
这年夏天,卡夫卡一家去布拉格附近的乡村避暑,他们租用了当地邮局局长别墅的二层,而塞尔玛就是这个别墅主人的女儿。
两人相约一起在乡间散步,一起坐在树下聊天,其实,对于追女孩子,卡夫卡略显笨拙。
他一直给塞尔玛朗诵尼采的作品,尽管对塞尔玛而言,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尼采,但她却愿意做他的听众。
没有火热的告白,他俩的感情满足于散步聊天,他试图说服塞尔玛,让她进学校学习,塞尔玛被说动了,但当她去央求她邮政局长的父亲时,却被他一口回绝。
绝望的塞尔玛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
对于她的苦衷,卡夫卡感同身受,毕竟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威慑之下,从来没有说“NO”的权利,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
接受这个结果,他深知自己与塞尔玛不会有未来。
夏天结束了,卡夫卡的初恋也随之画上了句号。
都说初恋是难忘的,卡夫卡也不例外。
塞尔玛之于卡夫卡,就像是他平淡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其实卡夫卡对于塞尔玛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55年后,当卡夫卡老友马克斯·布罗德,到处收集关于卡夫卡的资料时,找到了塞尔玛,她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眼里满是幸福:
“我很漂亮,他非常聪明,我们都那么年轻。”
或许,塞尔玛念念不忘的并不仅仅只是卡夫卡这个人,还有那段曾经的青春吧。
结束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新的一段恋情。
1912年,在柏林的一次饭局上,卡夫卡见到了菲利斯·鲍尔。
偶然的场合,偶然的时间,眼前这位金发女孩,也许并不符合卡夫卡的标准,但每段恋情,都是从情人眼里出西施开始,卡夫卡为她神魂颠倒。
菲利斯出生在小资产阶级,父亲出轨,弟弟又是个败家子。
在如此糟糕的原生家庭里成长,她却依旧保持着独有的清醒与坚韧,这令卡夫卡心生崇拜与怜惜。
回到到家中,他边整理手稿,边回味与菲利斯初见时的情景,似乎在那一瞬间,他很笃定她就是自己此生理想的伴侣。
于是,卡夫卡鼓足勇气,提笔给远在柏林的菲利斯写了第一封情书。
收到卡夫卡的情书,菲利斯显得异常的平静,只是礼貌的回信。
谁曾想,他俩的感情在一封封的信件往来中,迅速升温。
时而吵架,时而和好,卡夫卡饱尝着异地恋的相思之苦。
他将情绪与思念诉之笔端,完成了著名小说《审判》。他与菲利斯的这桩婚姻,似乎如他所写,即将受阻。
从柏林到布拉格不过短短几小时,卡夫卡与菲利斯的再次相见,竟然是7个月以后的事情。
再次见面,他俩在信件中的熟悉与亲昵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陌生与无话可说。
回到布拉格后,卡夫卡意识到了她与自己幻想中的差别。
至于菲利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卡夫卡并不是一个长久又可靠的男人,但她却沉迷他美美的情话里,无法自拔。
时间是爱情的试金石。
卡夫卡发现,菲利斯尽管懂文学,但修养不高尚,尽管阅读了大量书籍,却依旧改变不了市井小民的审美境界。
那些卡夫卡视若神明的作品,她却只是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撕开了浓情蜜意的面纱,爱情终究暴露了不美好的真相,而罪魁祸首就是“三观不一致”。
她只想要个世俗的丈夫,并不想成为作家的妻子。
“不要为创作而累坏身体”。
菲利斯的这句善意提醒,却换来卡夫卡的恼羞成怒。
他是真诚的,也是胆怯的,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找到个合适的方法,来平衡自己与菲利斯的关系。
但与人相处,他始终不懂,无论是父子关系,还是情侣关系,都让他疲于应对。
但他俩的感情,因卡夫卡一封写给菲利斯父亲的信,走向决裂。
信中的他一无是处,甚至是自私自利的,试想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父母,看到未来女婿是如此不堪,又怎会让女儿跳入“火坑”呢?
他想结婚,却没完没了的将缺点,一一呈现在她面前,是何居心,我们无从知晓。
他一度和菲利斯订婚,渴望通过婚姻来摆脱父亲带给他的压抑,然而恐惧袭击了他的内心,他一次次的做了逃兵。
“我就像个罪犯,被绑架了一样”这哪里像一个要订婚的人,该有的感受?
无助、又无奈的卡夫卡,写信向好友格蕾特求助。
菲利斯有了第一次悔婚经验后,也察觉到了这一危险信号,她向格蕾特倾诉,试图从中找出自己未婚夫出尔反尔的原因。
作为两人共同朋友的格蕾特,无法忍受道义上的谴责,格蕾特剪掉了部分与卡夫卡过于亲密内容后,将信件给了菲利斯过目。
至此,卡夫卡出轨实锤,像所有被出轨的女人一样,这次菲利斯决定报复,而这一切,他却被蒙在鼓里。
同年7月,卡夫卡去柏林度假,原以为是一场愉快的旅行,谁曾想等待他的却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审判。
在旅馆里,当一封封情书被拍在桌子上,信件内容被毫无保留的曝光,他觉得无地自容。面对菲利斯的指责,他始终保持着沉默,这让菲利斯更加恼羞成怒。
宣泄完内心的不满,卡夫卡一副“没有什么重要东西想说”的态度,彻底让她绝望,谈判以他的沉默而告终,最终他如愿解除婚约。
重获自由后,卡夫卡被愧疚折磨,但日子总得继续不是吗?
离开卡夫卡的菲利斯,却将他写给她的500多封情书,精心珍藏,无法得到,那就留个念想吧。
这段感情,她爱得很深,却也伤得很深。
不久以后,当得知菲利斯的结婚消息后,卡夫卡很开心,似乎那一刻,他心中的石头落地了。
爱情彻底失败,尘世的大门就此关上,放弃了婚姻的重负,意味着没有了感情上的安慰,这让卡夫卡耿耿于怀。
1919年,身患肺结核卡夫卡在疗养中爱上了服务生尤莉叶,他们租下一套公寓,准备结婚。
就在结婚前夕,他遇见了维也纳的女作家密伦娜,她也是卡夫卡诸多情人中,最懂他的一个。为此,卡夫卡又逃婚了。
当然,和密伦娜的爱情,就像他自己所说:“同相爱的人做爱,必定会失去对那个人的爱情。”
密伦娜比卡夫卡小13岁,尽管她是富家千金,却从不养尊处优,热情洋溢,聪明果敢,她身上颇具传奇的经历,更是令卡夫卡为之着迷。
年轻时的她,爱上了博学又风流的犹太人恩斯特·波拉克,却遭到了父亲极力反对,但生性倔强的她,选择了与波拉克私奔订婚。
也许是年轻,她没想到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婚姻,却嫁了个渣男。
婚后,她不得不一边忍受着丈夫与别的女人搞外遇,一边却要为自己的温饱奔走,无奈之下,向娘家求助,却吃了一顿闭门羹。
生活的困境,并没有让密伦娜意志消沉,相反,她有哪吒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韧劲。
密伦娜与卡夫卡的相识,源于一封她写给卡夫卡的信,在信中她表达了对卡夫卡的欣赏,还将他的作品翻译成了捷克文,推荐给了更多读者。
反复读着密伦娜的来信,卡夫卡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
从密伦娜的文字中,他感受到了她的睿智、聪慧以及优雅中略带点粗野,这让卡夫卡惊喜不已,也为之“沉沦”。
疯狂的写信,焦急地等待回信,他发现,原来爱人之间,可以通过沟通变得心心相惜。
她懂他的隐秘思想,而他却在不想说话时,将头靠在她怀里,任由她随意抚摸,就能达到心有灵犀。
甜蜜过后,痛苦随之而来。
密伦娜是个称职的情人,她可以同时爱着两个男人,任何一个都无法割舍。
与前几次不同,这次他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迫不及待想要答案,得到的却始终是粗暴的回复,初见时的美好不复存在,仅剩下指责与安慰无限循环中。
他俩试图用一次谈判,来找回昔日的快乐,却发现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这段心灵相惜的爱情,让卡夫卡再次尝试进入“围城”,这次退缩的是密伦娜。
原来,密伦娜丈夫发现妻子的异样后,开始对她热情起来,他重新审视了彼此的关系,试图弥补,这让她欣喜不已。
“我没有能力离开我的丈夫。”
但与此同时,她并不像失去这位精神伴侣,希望定期能见见卡夫卡。
在绝望中等待,卡夫卡身体越来越弱,在密伦娜犹豫不决时,卡夫卡的一封分手信给这段感情画上了句号。
“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不得不说,密伦娜是最了解卡夫卡的,也深知自己只愿意做个世俗的女人。
因为她很明白与卡夫卡一起生活,将会是另外一个灾难的开始。
“不要夫妻生活,不要孩子,只为写作而生。”
他理想式的婚姻,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接受,也许他正是看透了这点,也深知自己将孤独终老吧。
除了菲利斯、密伦娜等情人,卡夫卡的一生中,还有诸多短暂的艳遇,爱情是卡夫卡创作的灵感源泉,但最为致命的却是他的反复无常和优柔寡断。
在与菲利斯长达5年的交往中,他至少背叛了她2次,而密伦娜的出现,让卡夫卡最终取消了尤莉叶的婚约。
“每当我几乎要和对方结合时,我就会恐惧起来。”面对婚姻,恐惧是卡夫卡的内心常态。
婚姻?他尚未走入婚姻,却被所谓的重负和弊端打击的一蹶不振。
爱情?他常常与自己的幻觉恋爱,至于活生生的女人,要不他不愿意接受,要不就是别人不愿意接受她。
他喜欢孤独,更需要陪伴,但最终,这个在世界上璀璨行走的文坛巨匠,硬生生的将自己扔在生活的边缘。
在情感中不断挣扎,卡夫卡获得了痛苦的体验,这痛苦开出花来,便是他的文字。
就像他的代表作《城堡》中,更是写出了对身份的认同感。
小说的主人公K,是一位土地测量员,受命在风雪之夜来城堡进行测量,他想尽办法,即便到死都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进入城堡。
小说中的K像极了生活中的卡夫卡,他拼命想得到父亲的认同与赞誉,却始终无法得到。
家人的隔膜、爱人的疏离,终究让他无比压抑,终其一生,他始终游离在整个社会之外,冷眼旁观的记录着生活。
所以,他会在1914年8月2日的日记中写道:“德国对俄罗斯宣战,下午游泳。”
短短的12个字,充斥着孤独。
当时光倒回到一百年前,一个孤独的灵魂,在陋巷尽头的小屋里,一张书桌正在等待着他。
思绪蠢蠢欲动,卡夫卡推开门,他在窗前坐下,翻开笔记本的一页,开始书写。
有人问高晓松,在年轻时、中年时与晚年时读卡夫卡,到底有什么样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笑笑回答道:等你孤独的时候,你就懂了。
. END .
【文| 不飞 】
【编辑|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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