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黄明银作品

退休的父亲

黄明银(湖北)

“我退了!”在乡下小学当教师的父亲那年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声音有些惆怅又似如释重担。

我知道父亲对站了四十多年的讲台还难于割舍,可自己的年龄和有限的文化水平,在近乎残酷的竞争中老父亲实在是力不从心。“退了也好,你妈一人在家太苦了!”听了父亲的话,我突然对劳碌的父亲生出几分可怜,倔犟的他不会像城里人那样安享晚年,将与勤劳的母亲在山村厮守。

当了44年老师的父亲其实连初中就没读完,当年父亲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一中,可一穷二白的爷爷实在是无力供应父亲每周两斤苞谷面的生活,到初二上学期就缀学了。就这样,父亲在当时村里就算有点文墨了,16岁就在村小学当上了民办老师。在人民公社时,民办老师的待遇是每月六七元工资加全年3000工分,直到八十年代也只有二十八块半。因此转正是民办老师最大的愿望,也许是没有文凭,父亲对转正一直是守株待兔,巴望组织上的特殊照顾,虽年年要转一批,可总与他这位有小学高级教师职称的老民办失之交臂,直到九十年代中期,父亲终于赶上全国最后一次民转公的末班车,成为一名公办老师。为了供我们三弟兄读书,父亲常常是放下粉笔就操起背娄打杵柴刀锄头,犁上赶耙上,一身露水半腿泥,一放长假就与村里壮劳力出去搞副业,直到临开学才揣着几卷现钞满身伤痛回来,一个一个送我们上学。

如今我们有了自己的儿女和工作,勤扒苦挣的父亲母亲反而更加劳碌,隔些日子,日显苍老的父亲佝偻着身子,汗吧水流地将大袋小袋的米油肉菜送到们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彼此之间好似无多少言语。每当此时,我总是想起朱自清《背影》中父亲的形象,心中愧疚和自责。家庭和工作的磕磕绊绊,虽与父亲同在一个只相隔二十多公里的小县,破帽遮颜居闹市,总觉没混出个人样来,一年上头也就难得回家几次,印象中健朗高大的父亲形象反倒模糊了,只觉得父亲就如即将燃尽油的灯。

作为教师,父亲其实很敬业,任教时,他每期班上的成绩在全乡一直居前列,当年三个年级挤在一个教室里,父亲也调理得有头有绪,我们村中年人以下的大多数人都是父亲的手把手启蒙的。那年教育系统搞竞争上岗,我劝父亲这把年纪了就不参加考试了,反正争不过年轻人。他说还是考考吧,真要是考不上下了岗还是有点丑的。于是有点眼花的父亲捧着一大摞书,熬更守夜地往已不那么灵光的脑子里硬装了一些条条框框,直到有一天,他略带兴奋地给我一个电话:我考上了,在编内!我知道竞争上岗对于父亲这样的老干子已没有多大意义了,倔强的他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罢了。

父亲终于还是退下了三尺讲台,带着眷恋和满心疲惫。很多次接二老到城里居住安度晚年,可父亲说农村现在也很好,母亲也说在劳动惯了在城里呆不住。如今父亲退休十多年了,我还是那样奔波着很少回老家,偶尔听说父亲在村里参加抬电杆修公路,也时不时听老父亲打电话唠叨什么农网改造自来水公路退耕还林等新农村建设,听父亲像孩子似的兴奋,我心里稍许宽慰。

【作者简介】黄明银,出生于鄂西山区昭君故里兴山县,湖北兴发集团员工,曾有新闻稿件见诸报端,偶有散文随笔多发于微信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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