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邪恶的皮囊 / 开普饭

我在星空下散步，
在山脊上眺望城市的灯火，
带着我的伙伴，那颗凄凉的灵魂，
它游荡并在说教，
说起我不是必然地，如果不是我，那么另一个人
也会来到这里，试图理解他的时代。
即便我很久以前死去也不会有变化。
那些相同的星辰，城市和乡村
将会被另外的眼睛观望。
世界和它的劳作将一如既往。

by 米沃什

我们这些邪恶的皮囊

午后三四点钟，接了一个打错的电话以后，恢复一片寂静，再没有无所事事的铃声进来，仿佛提早炎热的空气，还没有从上一场的亲昵中恢复常态，依旧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冀。

下一刻便被伊夫林·沃搅浑的心神不宁，在这之前，刚刚从《独家新闻》男主供职的《野兽日报》中收掉视线，继续沉思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开始考虑这个月的花销，那些该死的账单又会从各个角落重新冒了出来。

当然，若是从来没有阅读伊夫林·沃狡黠执着的目光，即使那些汉字胡乱飞舞的天花乱坠，仍是需要有一个良好的心绪，至少可能找不到小说家的生平，那些神秘不堪的过往，大都藏在小说家即将展开的文字里。

随即的残酷和温情，寻找乌托邦一般是假象，《旧地重游》的忧伤，爱与不爱回首是人的本性，英伦的怀旧，少年青春逝去，小说家才说出另一番命运的味道，你爱他，是吗？是的，他是一个序幕。

《旧地重游》1945年出版的时候，时值英美都在怀恋渐渐逝去的精致生活，彼时，三个二战中满目疮痍最严重的城市，重庆、德累斯顿和伦敦，大概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回忆战争之前的美好过往，基本属于大多数人的常态。

英剧除了琐碎，雍容华丽，制作精良，倒是能在抚今追昔的情绪里陶醉一下，可惜我对英式种种鄙夷的成分多于膜拜的成分，其中掺杂有葡萄心理，还有的是1984年左右，《旧地重游》改编的11集电视短剧，完全忠实原著的那种，第一集开篇就是原著一模一样的文字，“这会儿，我在 39岁这个年龄就开始老起来。”每集花费100万英镑，全剧1100万英镑，这真是钱烧的。英剧迷可以自行去搜索补课，反正引起我注意的是那帮英伦被唤作“妖艳的青少年”，他们把肉体爱情挥霍一空，灵魂黯淡干瘪，类似第六世勋爵拜伦，一生都在女人中周璇，也被女人耍得团团转。

格雷厄姆·格林说，伊夫林·沃是他们这一代最伟大的作家之一。是不是如此呢？伟大和渺小在尘埃里的萎缩，又有什么区别。这其实是伊夫林·沃在《一杯尘土》告诉过几乎所有的阅读者，男主女主居住的乡村别墅，清静逍遥，由于一个花花公子的拜访，使得早已厌倦的女主重返伦敦上流社会，并且爱上了花花公子，其实至此都不是一个移情别恋男欢女爱的故事，小说家并不期望他枯燥的文字能令人凝神聚气，下一步男主的幻灭不仅仅是儿子的坠亡，妻子提出离婚，所谓的桃源和繁华世界无甚区别，男主出游荒凉的亚马逊河流，深陷土著泥潭，再也难以返回那些所谓文明，诡异的是，他还要按照凶残、阴险而神秘强盗要求，一遍一遍读着狄更斯的英式小说，这也正是男主在自己别墅庄园里做的最有趣的事情，不过是女主以为的噩梦而已。

终于到了《勒弗戴先生的短暂外出》，实际上我已经精疲力尽了，短篇填补不了阅读带来的恐慌，但这篇，可能是伊夫林·沃小说翻译为汉字中流传最短的篇幅了，压抑不住的惊悚。男主一直被雪藏在众多人物后面，女主首次去看望住在精神病院的父亲，陪同的是毫无兴趣的母亲，关于爱情婚姻的噫叹小说家留给了阅读者本人，他一门心思要让女主注意到男主勒弗戴先生。

果然，女主在得知神魂颠倒的父亲被人照顾的很好时，突然对照顾父亲的人增加了几分兴趣，随后得知这个人便是男主勒弗戴先生本人，“他是一个住院病人。这是一个颇有趣的病症。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十五年了。”

下面伊夫林·沃的描述里，男主勒弗戴先生算是精神病院的最光亮之处，他神志更清醒，台球打得极好，玩魔术，修理留声机，拆解字谜，各种千奇百怪的有偿服务，对付最难缠的精神病人，总之是个无价之宝。

关于男主为什么在这里，女主的询问代替了我的好奇，还有其他眼睛一眨不眨的阅读者，书里书外紧盯着那个不起眼的老家伙。

“唷，很遗憾。在他还是一个年轻人时，他杀了一个人，一个他素不相识的年轻女人。他砸了她的自行车，并且掐死了她。事后他自己立刻投了案，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呆在这里。”

女主面对母亲的冷漠无情产生的愤愤不平，终于找到了去处，她要帮助已经在精神病院呆了三十五年的男主勒弗戴先生，使他获得自由。其间女主也与男主交流了一下自由的问题，男主只是表示希望“有一个短短的外出机会，好在我太老以前来享受它”，完成一个秘密。末了是勒弗戴先生获得了女主努力争取给予的自由，精神病院的欢送会后，一行精神病人跳跳蹦蹦地尾随着他到铁门。

结束才知道男主款待自己玩得很痛快的秘密，本来是在太老以前享用的，死了也安心的那件事，不过是把三十五年前的邪恶不动声色地重复一遍，然后再回到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