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色不忘眷意浓,佳人一见谁与共:清代山西“诱骗私奔案”探究

清代,山西有座书院,不知名字,原是主政官员募资建造,用以教授学子之地。县学生员朱燮,年仅弱冠,在书院学习,淳厚恭谨,嗜好学习,主持书院的人,无不对他刮目相看。丁巳年冬末,大家准备回家过年,生员们纷纷整理书籍,朱燮也整束尚未读完的文卷。忽然得到一张诗笺,大如手掌,字体娟秀如簪花体。朱燮诵读,其句如是:“莲房留莲子,莲子不肯住。一旦入金盘,空房泣秋露。”语意非常哀艳,很像一首古乐府。朱燮反复赏读品味,爱不释手。回到家中,他将诗笺贴在墙上,闲暇则吟诵,并不知这诗是闺中女子所作。时值除夕,酬应(拜年串门)频繁。待到人日(即正月初七)之后,渐渐能结伴出游。

山西、河南一带的百姓素来勤劳节俭,妇人女子常身着粗布便服外出,谈不上美女如云如荼。朱燮随人游玩,偶过一条小巷,忽见平屋上面,有一妇人用面巾裹住头部,缓缓前行,双脚如钩,好像非常纤细,不禁凝神注视。走近细瞧,妇人虽是粗裙布衣,然而十分整洁,脚穿白袜红鞋,益发显得楚楚动人。只是未能看清她的容貌,朱燮颇感遗憾。当时积雪虽消,春冰微滑,妇人行路不稳,走到大家面前时,竟如片云飞坠,滑落屋顶。众人惊呼,妇人正巧落在朱燮的怀里,朱燮急忙双手夹持,幸好没有损伤。而坠落之余,妇人的面巾自行掀开,众人为之侧目,只见她发如蝉翼,貌比美玉,天生丽质,原是一位年轻女子。

众目睽睽之下,女子不胜羞涩,幸好这里离家不远,她犹如青鸾垂翅一般匆匆逃离。大家正醉心不已,无暇瞻顾四周,惟独朱燮瞅见有幅红笺掉在地上,他心知是女子所遗,急忙拾起放入袖中。同伴茫然不知,他们见女子远去,互相取笑,因朱燮尚未成亲,都争相嘲戏他。朱燮只是含笑不答,心里却十分自得。等和同伴分别,还没到家,他就迫不及待从袖中取出红笺查阅,墨迹犹新,居然是先前那首咏莲房的诗。朱燮深为惊讶,回到自己房间后,将它和墙上的诗笺比较,发现笔迹也完全一样。他愈发错愕,因而顿起痴情,想起女子的神态,竟然彻夜未眠。早晨起来,他悄悄前往女子的住处打探,获知想了解的情况。

原来女子姓杨,生于八月,父母故此给她取名秋娃。她舅舅是山西一位学识渊博的儒者,认为“娃”字虽近古味,如今则不免俗气,所以换成“娥”字。长大之后,秋娥容貌绝美,性情聪慧,随舅舅受学,工于书法,擅长作诗,所作有晋唐风味,舅舅有时为此搁笔不写。但她生于清贫之家,兼之韬光养晦,极少露面,所以绝无人知,以致芳龄十七,还待字闺中。年前因读古诗有感,秋娥拟作这首绝句,这天正要向舅舅请教,由于失足跌落,只好折回,自觉惭愧不已。起初她不曾料到诗稿会遗落,更不知十几天前,诗稿为何先出现在朱燮手中。而朱燮也仅从乡邻口中,得知秋娥的姓名,没能熟知她的才学,只是倾慕她的美色,终日思念,怅然若失。

上元节过后,朱燮将回书院学习,而他的情状如痴如狂,只是埋头默诵女诗,不绝于口,且摇首顿足,念念有词:“究竟是不是?果真是她写的吗?”同窗学友闻言莫不惊讶,询问缘故,他坚决不肯说。数日后,书院的老师开始授课,大家都肃然倾听,惟独朱燮漠然不闻,常常像在和人窃窃私语。老师觉得奇怪,出言叩问,朱燮却缄口不谈,呆立如鸡,片刻之后,行为又和刚才一样。有和他同日出游的学友,向老师陈述事情的经过,老师叹道:“这孩子大概是病狂失心,快扶他回家,请郎中诊治,否则会发疯的。”于是老师停止授课,让人伴送朱燮回家,和他父母详细说明情况,父母为之涕泣。

朱燮却摇头劝道:“儿子没病,只是媒人约我为父母撮合迎娶好媳妇。”说完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似的,整夜鼾声大作,全家越发心神不定。殊不知朱燮自回书院后,就祷告道:“谁送的诗笺,即该以月老自居,何故害人相思而身处局外呢?”原来书院素有灵狐出没,朱燮曾听说此事,疑心诗笺是灵狐所致,因而这般祷告。但祷告完毕,寂无动静,他心口作念,仿佛痴呆,内心实际不曾迷失。当时在讲席一侧,有一人高冠盛服,年约五旬有余,向朱燮作揖,并对他说:“前些日子效仿唐人于祜从御宫河道中拾取题诗红叶的故事,事先将诗笺送给你,实是有意为之。美好的姻缘就在眼前,你宜自作谋算,怎能埋怨我呢?”

朱燮知他是狐,满心欢喜,急问诗笺从何得来,如何能将佳人娶到手,絮絮不休。当时旁人没有见到狐影,只觉朱燮口中念念有词,且未听清所说内容,所以既疑虑又惊骇。灵狐对朱燮说道:“这女子虽生在杨家,然她前生和我实是同类。她母亲尚在,你何不以女婿的身份前去拜谒,如此则良缘有望。”朱燮内心早已六神无主,闻言欣然答应。等他回家,灵狐随从在后,守候于庭院之外。这时,朱燮感觉自己身轻如叶,悄然出门,和灵狐同行于街市。一会儿工夫,来到一座巨宅,里面灯火闪亮,守门人锦衣花帽,远不止一两个。他们见到灵狐便恭敬招呼道:“丁员外驾临杨家,阿姐之事应该办好了。”灵狐颔首示意。

有人立即入内禀报,很快回转出迎,朱燮跟灵狐进宅。厅堂有五根柱子,极为高峻宽敞,中间设有一道白玉屏风,上面雕刻牡丹,栩栩如生,下置一张胡床,红色的绣垫足有数寸之厚,旁有四只绣枕,光彩夺目。环视房内,各种金玉器具,映带左右,全是朱燮很少见过的。他因而暗叹道:“能做这户人家的女婿,必当享尽荣华富贵啊。”客人登门,主人犹未现身,迎接的侍从告知灵狐:“太夫人因年老多病,不能疾行,唯恐怠慢客人,请你们安坐等候。”说完离开。灵狐引朱燮耳语道:“这位老妇生性固执,从不轻易答应别人,凭你的才能,我深恐还不能中她的意。这有粗稿,你先抄录,成为这家女婿则不难(雀屏不难中矣)。”说完取出一纸相授,朱燮益发喜悦。

不久,忽然一股奇香袭来,四只纱笼在前,引一穿戴凤冠霞帔的老妇走出,身后十几个婢女,个个娇艳无比。灵狐引导朱燮向老妇行女婿之礼,老妇制止道:“不!不!婚嫁非小事,不敢草率鲁莽。”言罢居中而坐,毫不客气谦让。灵狐和朱燮朝北坐下。朱燮看重的是秋娥的美色,所以也不以礼为怪。老妇对灵狐抱怨道:“新年新岁,你也太过忙碌,竟然没来探望老妇一次!”灵狐起身表示歉意。老妇又问朱燮的姓氏和职业,朱燮恭敬作答。老妇笑道:“学宫自是培育人中龙凤之地,功名富贵,俱以此为基础。郎君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将来必定前途无量。”灵狐也从旁赞扬,说和朱燮相邻,他的读书声从未断绝过,故敢为之引荐。

老妇好像非常高兴,既而又道:“老妇老态龙钟,耳目聪明大不如从前。儿女婚姻大事,不敢自作主张,待小妮子来了再说。倘和郎君旗鼓相当,她中意的话,老妇也会中意的。”灵狐请教道:“姐姐在哪?”老妇答道:“已派婢女去叫,想来随后就到。”又呼左右上茶。朱燮微呷,味道极为香冽。不久,婢女回报:“阿姑到了。”朱燮和灵狐离开座位,远立屏风后面。复见纱笼前引,一女子绣衣锦带,翩翩而来,一见老妇,即敛衽行礼。朱燮目光瞟视,女子妆扮虽和先前不同,然姿态如初,原来她就是秋娥。老妇握住她的手腕,和她并坐胡床,又抚其肩膀:“儿近来很想念母亲吗?”

秋娥回道:“谁说不想?只是隔世已久,若非母亲在梦中告知,儿如何知道?”老妇又说:“既然想念我,那我的意思,也就是你父母的意思。母亲担忧儿家境很贫困,如果轻易许给布衣之流,会误儿终身。今日丁员外来此,为朱公子作媒,朱公子一表人才,你能答应他吗?”秋娥闻言,俯首不答,神色虽然羞赧,但又显得忧心忡忡。老妇笑道:“母亲不勉强你,所以召你前来相试,好坏由你决定,你总相信自己的眼睛吧?何以这般犹豫?”秋娥脸色稍缓,但仍默然不语。老妇又催,秋娥始终一声不吭,老妇只好对灵狐说道:“妮子特别怕羞,这样吧,题由老妇出,诗如何做,朱公子自便。”灵狐立即以怂恿的口吻答应。

老媪随手指向屏上雕花,让朱燮赋一首七言律诗,且道:“雀屏不如花屏艳丽啊。”于是婢女在柱旁设好桌案,取来水晶砚,铺上浣花笺。朱燮因有凭恃,所以坦然就坐,将狐给的拙稿置于纸下,挥毫运笔,片刻诗成,请婢女转呈老妇。老妇让秋娥诵读,其诗如是:“国艳依稀落笔端,玉山添媚彩云团。图成信有千金价,张去还宜百宝栏。云母开颜堆绣被,花王笑日依琅歼。蒹葭果入黄荃画,也许当筵学风鸾。”老妇聆听,先点头赞许。秋娥也微微皱眉:“意思有了。”随即起身转入屏风后。老妇这才让朱燮坐回原处:“郎君确是天才,和我家秋娥可称得上学问相当。回去宜急请媒人前来提亲,好事可成。”

灵狐又起身拱手道:“没有老夫人定夺,这桩婚事绝无可能办成,但又怎能让旁人必须接受呢?我建议择一吉日,召朱郎入赘,婚后再公之于众,或不会招致抵触。老夫人以为如何?”老妇侧首沉思,徐徐回道:“原本不该强预人事,只是要想得到称心如意的女婿,老妇也顾不得别人说三道四了。”继而回顾婢女:“速取十丈红布来,先给媒人光采,它日再设宴酬劳。”灵狐令朱燮起身道谢,老妇含笑接受。灵狐身披红布和朱燮出门,直接送他回家,然后作别:“待定好佳期,再行告知。”朱燮一进家门,感觉身在榻上,父母还守候一旁。他陈述事情经过,全家都以为他在说疯话,小心翼翼地给他饮下药汤。

次日,朱燮起床,神气如故,还赴书院向老师道谢,依旧听授讲习,因事情非儒者所乐闻,所以他也不曾提起。十余天后,朱燮忽然失踪,书院的老师和朱燮的家人都惊慌失措,四处寻找,却毫无踪迹。而杨家当日连门窗都没开,掌上明珠秋娥的踪影也消失不见,全城百姓视作怪事,纷纷传说。一载有余后,朱燮有位堂叔,在京经商,家境豪富,寄来书信,内附朱燮的家信。大家始知朱燮捐资纳财,进了国子监,又考中举人。原来朱燮在书院数日,灵狐丁员外又奔来相告:“老妇家已派来马车,我因书院里人多眼杂,故让他们停在我家,新郎可以动身了。”朱燮欲回家告知父母,然考虑到前事之鉴,恐家人不信,以致娶不到秋娥,因而关门随灵狐出发。

来到狐家,门庭清净,绝无纤尘,果然有车停候在外。灵狐请朱燮进屋,朱燮感谢他的成全之恩。灵狐笑道:“你并非外人,前生也是位女子,因遭我纠缠而死,缱绻之情,即便你忘了,我也不会忘。所以千方百计撮合你这门亲事,聊以为报而已,何必感谢?”朱燮闻言顿悟。灵狐又取华美衣物给他穿好,朱燮虽无潘安之貌,然经此打扮,也显得神采不群。天已薄暮,登车启程,一路鼓乐喧天,邻里左右竟然充耳不闻。抵达地方,傧相随从,蜂拥而入,堂前肃立数位贵宾,冠服不同今世,相貌奇异不凡,老妇也扶杖等候。朱燮下车,司仪开始高声唱喊,婢女簇拥秋娥走出,她妆扮犹如仙女,以喜帕遮住娇艳的面容。

朱燮忽疑对方不是杨家女儿,待交拜礼成后,掀开头巾,新娘花容玉貌,俨然秋娥无疑,他不胜欣喜。洞房花烛夜,夫妻既已同床恩爱,鱼水之乐则更无以复加。卿卿我我之余,朱燮怀疑自己身处梦境,且不解秋娥的婚事何故由老妇作主,因此细细询问。秋娥起初羞愧不言,既而徐徐道来:“我生来聪慧,尚在襁褓中,就能洞察前世,但恐惑乱旁人,所以不敢妄言。长大后,渐对前事模糊不清。去年忽梦老夫人,自称是我前生之母,我因她患病,外出寻找仙芝,不料被猎狗咬死,原来我是只狐。母亲对我思念心切,碰巧父亲来山西,携母亲来此,这才千辛万苦找到我。她时常暗中馈赠衣食和珍奇之物。我在睡梦中,她也天天前来探望。”

“今年春天,她对我说:'你父母和你舅舅打算将你许给刘家儿郎,这人文名确实很响,只是福泽极薄,我自当为你另觅佳婿。’前些天因丁员外的缘故,得以诵读你的佳作,母亲和我心里已经首肯。再查你的福禄,又是仕宦中人,所以让我嫁给你。”朱燮犹然不解:“然则你现在还是身处梦境吗?而且我两次都未曾见到岳父大人,他是何衔名,而老妇何以被称为太夫人?”秋娥思忖道:“这些我也不理解。日前前生之母让我嫁给你,我心里十分犹豫,觉得未奉今生父母之命,兼之再生之说,也终究没有根据,所以婉言拒绝。前生母亲非常不悦。昨晚在闺房,忽然进来两位婢女,夹持我离开,恍如腾云驾雾。”

“来到此地,母亲才说明原委,而我已无法回家。又闻我前世有兄长,都在京供职,仆人婢女因此尊称我母亲为太夫人。至于父亲,也去京师,许久未回。大致情况如此,具体的我实在不知。”朱燮豁然开朗,也自称获得两幅诗笺的怪事,还和秋娥邂逅,以致深怀相思之苦。他调笑道:“你就是坠楼之人,若没有我,你即便不玉碎,恐怕也很难瓦全。”秋娥获悉事情的经过,不禁笑道:“我见你时,总感觉似曾相识,原来失足时我们见过一面。”说完,两人相拥而眠。翌日早起,两人谢过老妇,老妇忽然作别:“女儿女婿毕竟不是我道中人,不能久居于此。”随后派辆有帷幕的马车,数匹骏马,两个婢女,三个仆人,送秋娥和朱燮北上。

临行前,老妇授给两人千两银子:“女婿自会飞黄腾达,给大笔的钱财反而误事,何况秋娥的父亲和兄长都在京师,资费无须担忧。”朱燮和秋娥泣拜膝下,勉强起身上路。途中秋娥要和朱燮作诗唱和,朱燮面有愧色,表示不行。秋娥感到奇怪,朱燮说明实情。秋娥叹道:“丁公因自己所爱而误人闺女,怎能说没有罪过?”既而阅过朱燮所作文章,才脸含笑意:“我虽不通文章,然诗文一体,英武锐气,自该早早抒发出来,可惜你的文章未能反复推敲而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朱燮非常佩服她的说法。抵达京师,婢女和仆人告辞离去,朱燮只好出钱找人代替。数日后,岳父赶来相见,他谈吐渊博,极像一位资深儒者。

朱燮蒙岳父授业,学识大有长进,只是秋娥的两位兄长推说公事繁忙,未曾一见,却馈赠妹妹许多东西,表现得情深谊切(不啻同胞)。朱燮又拜谒自己的堂叔,堂叔大惊,询问究竟,他陈述详情,堂叔也是半信半疑,建议他捐资纳财进入国子监。恰逢乡试,有赖狐岳父教授诀窍,朱燮考中举人。第二年春天,他未中进士,准备回家,秋娥刚好临产,诞下一子。迁延满月后,两人始得启程西归。朱燮携妻儿拜见父母,说明实情。父母久失儿子,不想再见时,忽然有了儿媳,还抱了孙子,不禁大喜。秋娥也回家探望父母。惟独她的舅舅怀疑外甥女与人私奔,玷污家风,和秋娥断绝往来。秋娥因此万分内疚,以致抱恙数月。

幸逢狐父倦游回来,和老妇一起到朱家探望她,当日车马喧嚣,挤满里巷。全县百姓目睹后,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方才平息下来。秋娥舅舅的疑惑也不言自解,和她恢复联系,秋娥的疾病随即痊愈。然从此以后,这对狐夫妇再也不曾看望他们。朱燮和秋娥仿佛大梦一场,也不知狐夫妇住于何处(莫识所居),只是常常置手额前,瞻拜感恩。山西韩城的皮景休曾寓居书院,向我谈起此事。这段才子佳人的故事至今犹在口口相传,闻者无不感到艳羡。

作者文末留言:老妇的慈祥,秋娥的孝顺,丁员外的多情,都值得传扬。唯独老妇强行主持婚姻,竟然不征求亲生女儿的意见;丁员外为人作媒,却欺骗他的同类;朱燮因一线姻缘,背井离乡,居然对父母无牵无挂,这一切似乎并不值得效仿。秋娥的舅舅既然满腹儒学,自认文才一世,势必会将秋娥许给刘家而非朱燮,倘若不是老妇出大力,丁员外从中斡旋,以及朱燮非比寻常的钟情,这事怎可能改变?只可惜老妇狐翁未和女儿女婿同返故乡,朱燮固然不辞作司马相如,然秋娥又有何罪,竟沦为与之私奔的卓文君?瓜李之嫌,有谁能为他们消除?实在有些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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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译自《萤窗异草》中【杨秋娥】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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