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如牡丹亦高贵

苔如牡丹亦高贵

“白日不长来,青春恰自开。苔花如米小,亦做牡丹开。”清代袁枚的《苔》,被梁俊老师和一群山里孩子唤醒。

  苔也会开花?!我在记忆里搜寻它的影子。

  以前,村里有一口水井,陈旧的辘轳,扯着粗长的井绳,打捞一桶桶甘洌清凉的井水,维系着全村人的命脉。一年四季,井沿湿漉漉的,井壁也是湿漉漉的,即使在九严冬,天寒地冻,从井里捞出来的水,还会温热地冒着丝丝热气。距井口不远石砌的井壁上,竟然生长着植物。最多的,是那毛茸茸的苔。

  后来我慢慢发现,村子里,苔的影子随处可见,台阶上、角落里,成块连片,绿绿的、茸茸的。阴雨连绵的时节,它姿意生长,暗然潮湿、人迹罕至的地方,是它的天堂。越是被遗忘的角落,它越是顽强地生长着,似在提醒人们,“白日不常在”的偏安一隅,有一段不该被遗忘的时光,难怪王安石说“茅檐长扫净无苔”。

  苔的渺小和卑微,总会被人忽略,在学习“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时,我的注意力反被“屐齿”吸引。

  邻居大娘有一双木屐,每逢下雨,地上泥泞湿滑,她总在鞋子外套上木屐,自由出入。雨天无事,她到我家串门,在堂屋脱下木屐,我会好奇地穿上,在泥泞里行走。虽然有点大,把固定的绳子扎紧,勉强可以走俩步。老师在讲这首诗时,我想到木屐,想到木屐脚板前后支撑的长方体木块,真像张着大嘴露出前后两颗牙齿。

  其实苔早已被诗人咏吟。“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的闲适,“青苔依空墙,蜘蛛网四屋”的荒凉,“青苔满阶砌,白鸟故迟留”的孤寂,“废井没荒草,阴牖生绿苔”的颓废,“鸟栖红叶树,月照青苔地”的清幽……也许,那一丛丛苔,更多的是诗人情感的代言。

  再读袁枚的《苔》,我才发现它一直以主人翁的姿态,活出自己的样子,它让我想起了俩个人。某卫视一期节目的小姑娘和一个叫“丁龙”的中国人。

  妞妞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遗弃杭州街头,幸遇养父,把她抱回家。而养父的女友却因此分手,他终身未娶。在养父疼爱下,她慢慢长大。这点幸福也会遭到妒嫉,妞妞八岁时,养父外出打工,从高处跌落,造成双眼失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小的她成了养父的拐杖,做好功课,护理养父,打理一家人的生活。命运真的不公平,灾难再一次降临,养父被诊断罹患癌症,将不久于人世,所以要把她送人。她有苔一样的顽强和不屈,是她的不离不弃,唤起众多爱心企业和人士对养父的无私援助。

  在一期《读者》杂志上,我认识了丁龙。他18岁被拐卖至美国,是最早赴美的华工,在充满歧视和虐待中,从仆人到贴身管家,一步一步活出高贵。主人称他“中国的哲学家”,并在知道他“希望捐赠一所有名的美国大学,请这所大学建立一个汉学系,用以研究和弘扬中国优秀而深厚的文化”的愿望后,倾其所能,了其夙愿。是什么打动了生活上脾气暴躁,商业上无往不利的贺拉斯.W.卡本蒂埃?

  是他处于社会最底层时不卑不亢的姿态,和那高于别人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宽恕之道,以德报怨”的处世智慧,改变了外国人对中国人的看法。丁龙捐赠他一生积蓄1.2万美元,主人共计捐款50万美元,1901年,哥伦比亚大学汉学系终于建成,这也是美国的首个汉学系。为了帮助丁龙,卡本蒂埃倾其所有,把自己在纽约的房子卖了,搬回乡村。即便他回到老家,还特意修了一条路,叫“丁龙路”,而且沿用至今。时至今日,“丁龙讲座教授”依然是全球汉学研究领域的最高荣誉。

  他们不就是大自然的一丛苔吗?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缺少阳光,还要遭受命运摆布和灾难蹂躏,但他们不苟且,如米的苔花,活出高贵。

  用别人的话说:人生是没有可比性的,有些人出生就含着金钥匙,而有些人出生连爸妈都没有。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努力奔跑的终点,不过是别人的起点而已。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人就出生在罗马。每个人的出生不能选择,人生的高度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姿态,顽强地生长,怒放自己的青春吧!一丛青苔也要开花,一藤凌霄努力攀爬,一棵小草敢报春讯,一株牡丹傲视群芳……自然界因万物而丰盈,人世间因众生而精彩,无论身在何处,自己不放弃,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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