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奇案:洞房夜新郎被杀,新娘屈打成招,岂料真相就在新郎嘴里

清咸丰二年三月,朱其懿就任沅州知府。这天春和景明,朱其懿走马上任,大轿刚进沅州城,就有人拦轿喊冤。“住轿,带喊冤人!”朱其懿说完,随从两旁肃立。一会儿,一白发老妇人颠摇摇地来到轿前,见了知府,“扑”地双膝跪下:“青天大人,冤枉啦。小女没有杀人,望大人为民妇做主,替小女申冤!”说完老泪簌簌落下,并将状纸高高举过头。朱其懿接过状纸细看,觉得案情重大,便吩咐随从:“带上老妇人,回府。”

新官上任三把火。朱知府一进衙,便细细地审问了老妇人,又查阅了前任留下的案卷,详尽地推敲着案情的始末。老妇人是本府辰阳县员外陈三先的妻子。夫妇年近花甲,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名叫慧珍,年方二九。老年得女,夫妇视为掌上明珠。去年十二月,慧珍嫁于同县员外李成基的公子李玉双为妻。这李玉双也是李家独苗,又是新中的举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想洞房花烛,李公子在洞房里被人杀了。

第二天早晨,李员外见儿子儿媳迟迟不起来,初时也没在意,直到早饭时,命丫环去唤,才知出了血案。李玉双惨死在房中地上,血染一地,慧珍昏死在玉双身边,满身是血。李员外立刻叫来地保察看现场。地保从李玉双胸口取出杀人凶器——一把屠猪尖刀。众人忙用温汤灌醒慧珍,慧珍却说不出子丑寅卯,任凭追问,只是哭。盘问丫环,说二更天才送新郎新娘安歇,并无生人入院内,气昏了头的李员外,一口咬定是慧珍刺杀丈夫,当天就写状纸告到辰阳县衙。

这辰阳县衙知县张推理,是个糊涂官,办事只图简单快速。他一看慧珍花容月貌,身段苗条,虽愁眉不展,却楚楚动人,便断定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心想,这种案子我办得多,只要用重刑,她定能如实招供。于是把惊堂木一拍,叫慧珍交出谋杀丈夫的奸夫。慧珍一听要她交出奸夫,连连喊冤枉。冤枉?知县气得吹胡子,他把令牌一丢,吩咐上刑。一个平时行不动裙的懦弱女子,哪里受得住这种酷刑?几次昏死,又几次被冷水泼醒,醒后又重刑,眼看十指将被钳断,慧珍绝望了。

死,死了干净;死字可怕,活罪难熬。于是心一横,供认新婚夜,丈夫行为粗鲁,强逼她就范,她不依,夫妻扭打,她一时性起,抽刀将丈夫杀死,实无奸夫。至于尖刀,因她从来怕鬼,放在床边避邪的。辰阳知县见这一招又奏效,虽无奸夫,也说出了杀死丈夫的实情,便嘿嘿一笑,忙命师爷将供词录下,叫慧珍具结画押,将她押入死牢,案卷火速报沅州知府。慧珍的父亲陈三先闻报,大叫一声,气绝身亡。陈家的管家、佣人,见陈家出了事,树倒猢狲散,一个个溜了。陈母万般无奈,才拼着一死拦道喊冤。

朱知府对案情也有了怀疑点:一个妙龄少女能拒绝丈夫行欢,且杀人又不手软?若是奸夫所杀,又怎能丢下慧珍不管?那么,杀李公子的究竟是谁?

欲知山中事,须问打柴人。朱知府决心亲自下去了解情况,经过一番辛苦奔波,对慧珍有了初步印象:她虽年有二九,但从未足出远门。烦闷时也只在庄里走走,房里除爹娘、丫环,很少有他人足迹。所谓奸情,纯属无稽之谈。同时,朱知府又在慧珍闺房中梳妆台上的抽屉里,发现了慧珍婚前思念未婚夫的一首情诗。梦李郎诗一首:杨柳絮语月夜痴,花蝶忧烦两心知。杜鹃啼枝惊妾梦,难去“辽西”度时春。

那么,所谓的“强迫就范”也是谎话,是重刑下的供词,此案得重审。

这天,慧珍被带到公堂。

“慧珍,本府将重审你案,你要将真情禀报,若有半点谎话,重惩不贷。”朱知府温声问道。

慧珍见这个大人态度温和,便承认原来的供词是假的。至于是谁杀死她的丈夫,她却无以知晓。只记得那夜虽烛灯未熄,但她睡意朦胧,大约睡到三更多天,丈夫外出小便,片刻便回。睡下不久,又进来一人,丈夫立刻跳起床同来人打斗。突然,听丈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她知道出事了,急忙起床扶起丈夫,一看他满身是血,丈夫已经说不出话。他挣扎着慢慢地爬到床头,伸手颤抖抖地从稻草下的床板处,摸出几颗稻谷,含在嘴里,慧珍急问杀他的是谁?李公子只吐了个“含”字,手指窗外,慧珍跑到窗前一看,罪犯早逃了。李公子一死,慧珍吓昏过去了……

朱知府听完后厉声说道:“好了,大胆慧珍,看你年纪轻轻,竟敢胡言,诓骗本府,看来不用大刑是难……”慧珍听说又要用刑,吓得脸色惨白说:“大人,小女子句句是真。”说完磕头如捣蒜。

朱知府见慧珍连连磕头,也不再用刑,立刻吩咐退堂。他回到内房,反复琢磨,案情虽有了进展,但要推翻原判,还无充分证据。看来只有开棺验尸。

第二天,朱知府带领衙役奔到墓地。当漆木棺打开后,朱其懿惊了:李公子虽下葬近三月,尸体却完好。被刺的刀口清晰,容态无异样,只是几根秧苗从微微张开的嘴唇里长出来,像蛇信子伸在嘴外。衙役撬开嘴一看,是含在嘴里的谷发芽长出的嫩苗。看来慧珍说的是实情。那么李公子临死前为何将稻谷粒放在嘴里?又吐出个“含”字,莫非是为后人破案提供线索?朱知府苦想数日,不解其意。

这天,他又查看凶器,心想这尖刀本是屠夫用具,磨损大,刀叶小,是经营多年之物。凶手是屠夫还是从屠夫家偷来行凶的呢?李公子说“含”是否说“韩”呢,凶手莫非姓韩?含在嘴里的谷,现已生芽长苗,哦,朱知府心里一亮,凶手叫韩谷生!于是,朱知府命衙役将辰阳县的所有屠夫查访一遍。三天后,衙役—个个回报,数百名屠夫中没有叫韩谷生的。辰阳县寻不着,朱知府决心亲自去沈阳县看看。

这天,他穿着微服,扮成看相抽牌的先生,手提鸟笼,带着衙役王二,来到沈阳县最热闹的集镇。他俩在街上转了一圈,就来到屠宰场。朱知府带领王二边转悠、边打量每一个肉摊。突然,前面传来争吵声:“师傅,你还是称一称吧?” “不用称,不信,你去别处过过秤,少五钱赔一斤!”“你怎么不用秤呢?” “用秤,那家伙碍手,我的手比秤还准!”嗬,卖肉不用秤,新鲜,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朱知府也挤了进去。屠夫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谁要三斤、四斤,他一刀下去,“嚓”的一声,便把肉递给谁,交货收钱,动作利索,踌躇满志。众人不信,拿别人的秤一称,确是一钱不少。

王二也想试试他的手艺,挤了上去说:“师傅,我要三斤八两五钱!”屠夫斜睨了王二一眼: “好嘞!”只见他扬刀往猪肉上一剁,再将刀往前一送往后一拉,肉便剁好了,顺手递给王二。王二不信连五钱都剁得准,硬要屠夫当着众人的面称一称。那汉子火了:“老子韩谷生,剁肉从不称!客官,要是少五钱,我就赔十斤!”说完爱理不理地做下笔生意去了。王二还想闹,朱知府忙将他一拉,两人挤出了人群,走到个僻静处,朱知府对王二说:“你去打听清楚那屠夫的家庭住址。”王二遵命而去。一袋烟工夫,王二回报:“那屠大是韩家寨人,离此地十几里,祖宗三代杀猪为生。” “好,去韩家寨!”

朱、王两人翻过两座山,涉过一条河三条溪,来到了韩家寨。他俩按照别人指点,找到了韩谷生的家,敲开门,出来相迎的是韩谷生的妻子。寒暄数语,朱知府叫王二从身上取下用红布包着的尖刀,对韩妻说:“大嫂,我俩路过此地,在路上捡了把屠猪尖刀,寨子里只有你家是杀猪的,我们估计是你老板掉失的,特来送还。”

韩妻接过屠刀看了看说:“这乃是我家的不假,不过听我丈夫说年前就掉失了,早已打制了把新的。不知客官在哪里捡到的?”

“就在前边的路旁,不过是否是大嫂家的,还需要你仔细辨认啊!”朱知府对王二眨了一眼。“是啊,大嫂可千万别认错啊!”王二附和着。

“认错?实不相瞒,两位客官,这刀还是他祖父留下的,不信?”韩妻走到磨石边,侧着刀背磨了数下说,“你看,这不是'韩’字嘛!”

朱知府一看,刀背上果然出了个凹形“韩”字,因年深月久,被污垢填平了,故他先前未发现。

“刀是大嫂家的,不过韩老板已打制了新的,这刀就送给我这兄弟用吧!”朱知府拉了王二一把。王二立刻会意,忙说:“大嫂,你留着也没用,那就送给我用吧!”边说边收起了刀。

第二天,朱其懿升堂,韩谷生被带上。朱知府把惊堂木重重一拍:“韩谷生,你可知罪?”

“小人不知。”

“不知,你是如何杀死李玉双的,快快从实招来。”

韩谷生一听案发,吓得全身颤抖:“我……我……冤枉!”

“冤枉?”朱其懿举起尖刀, “韩谷生,这屠刀上的'韩’字怎么讲?”

“大,大人,这刀,我年前就丢失……”

“刀丢失,据我所知,你与李公子是好朋友,他死前把谷含在嘴里。本府数日前开棺验尸,见谷已生芽,寓指韩谷生,作何解释?”

“这,这……小人实不知!”

“大胆刁民,不用大刑你是不招的,来人,大刑侍候!”

“喳!”衙役拥上。“我招,我招!”韩谷生见要用重刑便连连磕头。

原来韩谷生同李公子相识多年了,韩比李大五岁。二人虽末焚香结义,平时你米我往,常以兄弟相称,有点情义。有一天,韩谷生路过慧珍的绣楼(绣楼傍路而建),突然一个清凉小物落在他额上。他用手摸下,竟是一小节沾着口水的绣花用的红丝线。他仰头一望,见楼上一漂亮小姐向他表示歉煮地一笑,笑靥十分迷人。小姐无意,屠夫有心。回到家里,他认为慧珍小姐对他有意。第二天他又从慧珍绣楼下过,鬼使神差,小姐的一个丝线头又吐在他的额头上。他联想起朝廷公主抛绣球招驸马的事,便断定小姐真的倾心于他。但一打听,他又深深失望:小姐早许了人家,丈夫正是他的朋友李公子,且年底就要完婚。韩谷生叹了几天气,但越叹气越觉慧珍可爱,那迷人的笑靥,弄得他神魂颠倒。

慧珍与李公子的良辰佳日,韩谷生主动去李家帮忙,天黑后便潜伏在新房的床底下。半夜,李公子出房小解,他趁机上床同慧玲行欢,慧珍误以为是李公子。不一会,李公子回房,韩想逃走,被李公子抓住扭打,韩便下了毒手。

至此,“含谷生”奇案大白,慧珍无罪释放,韩犯被押进死牢,等待处决。

真是:两掉丝线起祸端,口含稻谷诉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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