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禾：丢失

┃丢失┃

      文/米禾

不知什么时候，我把她弄丢了。

是我感到脑子纷乱如麻，理不清头绪，心里茫然又恐慌的时候吧？一定是那个时候。

可我全然不觉。

很多个夜晚，她托梦给我。一个孩童，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哀怨的目光，透过朦胧的夜色，望向我。她那样的孤独和无助，甚至裸身站了起来，向我张开双臂。

我的双腿被什么东西羁绊住，拔不出脚。这一刻，我希望她回来，不要再游离开。我反复地努力着，向她伸出双手。可是，我的手和她的手距离太远。关键的问题是，我的腿没有向她挪动。

天亮了，她消失了。

我出现了黑眼圈。

我早晨起来，坐在化妆镜前，修饰黑眼圈。

我拿出一瓶一瓶的贵族化妆品涂抹。

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些贵族化妆品按照我的意愿，改变了我的黑眼圈，还改变了我的眼睛，鼻子，嘴角以及我的肤色。

我从家门走了出去。

当我走到曾经熟悉的地方。一个对我微笑得灿烂如花的女人，牵起了我的病态神经，我的心开始颤抖，随之整个身体也开始颤抖。

颤抖的双腿向前疾走，身子东倒西斜，跌跌撞撞。

医生站到了我面前，拿出大大小小的药片。

我开始服那些厌恶的药片。我吃着吃着，心里就充满了仇恨。因为这些药片同样以微笑的面孔折磨我。我将它们放在菜板上，用刀切，用铁锤砸，用开水烫，弄得我大汗淋漓。完成了这些动作，我心里立刻轻松。我躺下来，寻我的梦。

那个孩童又来到我的面前。这一次，她手捧一盏灯，照着通向我的路。她说，是你迷失了方向。她让我顺着光亮走过去。

我弄不清是那个孩童迷了路？还是我迷了路？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走过去。可我没有力气走过去，我只能再积蓄力量。

透过光亮，我看到那个孩童，身上布满了伤痕。我问她，是谁伤害了你？她说，不要问了。你的身上不也是伤痕累累吗？我们回归成一体，我们身上的伤就自然好了。

梦醒了。

我又去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是一个开会的日子，有很多人参加会议。我坐在了最后边，需要举手的时候，呼啦一声，我前面伸出了无数只长长的手臂。猛然间，这些手臂，变成了一双双魔掌，在我的眼前乱舞。我害怕极了，颤栗不止，从后门夺路而逃。

道路两旁的树枝这会儿也变成魔鬼的手臂，远远地抛向我，抽打到我身上。我的肌肤出现一条条抽打的血痕。我大声地向天空吼叫。

医生又站到我的面前，医生说，从此不吃药了。他向左前方指了指，说，你从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吧，那是疗伤的好地方。最后还叮嘱我，要一直向前走。

我就沿着医生指的路，一直走，一直走。

我看到了绿色的山，层层叠叠的。走近山角下，是茂密的树林，有小鸟清脆的叫声。

我走进了一个村庄。村庄里住着十几户人家，一条晶亮晶亮的小溪，弯弯曲曲从村旁经过，流向远方。

我慢慢地回忆起来了，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孩童时代疯玩的地方。

村头一棵大槐树下，坐着几位年老的乡亲，面容和蔼可亲，热情地招呼我坐下来。

他们已经认不出我了。我说起，他们喊出了我的乳名。

我在这里安顿下来。

乡亲们给我送来了很多的烧柴和蔬菜。还帮助我在屋前，拉起几何体的菜垅。种上菜仔，不多日，绿油油的菜池呈现眼前。炊烟，从我屋顶的烟囱飘向天空。那一会儿，我看到，每一家烟囱里飘出的炊烟在空中混合着飘荡，如黑灰色的纱幔浮动。

让我意外的是，那个游离在外的孩童，她就在这里。我终于失而复得。我激动得泪流满面。从此，我们合为一体，不只在梦里相见。

作者简介

米禾，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小小说作品散见《小小说选刊》 《百花园》 《天池小小说》 《四川文学》 《北方文学》 《参花》 等刊。在全国小小说大赛中多次获奖，多篇作品选入年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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