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恨不相逢未嫁时"这首男人写给男人的情诗，感受语言的魅力

【平湖一柱 第1012期】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何不相逢未嫁时。”

这首《节妇吟》委婉地表达了一名已婚女子向爱慕他的男人抛来绣球的拒绝：“你明知我已经有了丈夫，还偏要送给我一对明珠。我心中感激你的情意缠绵，把明珠系在我红罗短衫。我家的高楼就连着皇家的花园，我丈夫拿着长戟在皇宫里值班。虽然知道你是真心如明月朗朗，但我已发誓与丈夫生死共患难。我双眼垂着泪花归还你的明珠，遗憾没有在我未嫁之前遇到你……”

一名女子遇到一个爱慕自己、赠已明珠的好男人，心有所动，但自己心中却非常清楚，自己是有夫之妇，要做贞洁烈女。心中经过一番斗争，理性终于战胜了情感，尽管觉得难以割舍，但还是双眼泪垂，将明珠送还。这个女子的高明之处在于，虽是拒绝，却“欲说还休”，我不是对你没有好感，只是我们相见太晚？其中的情意缠绵，表达的淋漓尽致，其中坚守贞洁的决心，坚如磐石，让赠其明珠的男人，虽然感到女子深切的缠绵深情，却不得不只留下“何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

但是，且慢，这首诗，却并不是一个女人写给一个男人的诗，而是一个大男人写给另一个大男人的诗。这首诗的作者是唐朝著名诗人张籍，对，就是那个写“月落乌啼霜满天”的张籍。《节妇吟》这首诗写给谁呢？诗的题注上写得明白：“寄东平李司空师道”。

司空李师道是谁呢？是河北藩镇之一的平卢淄青节度使，又冠以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头衔，势力很大。两个大男人如此情谊缠绵，两个人难道是同性恋吗？非也，这首诗，其实不是一首情诗，而是一首借诗抒志，抒什么志呢？

中唐时期，河北藩镇割据势力日盛，藩镇使节虽然挂着朝廷的职衔，却不受朝廷的指挥和约束。当时有许多士人，因仕途受阻，就投奔到河北藩镇，以另谋发展。李师道为了扩充自己实力，非常希望寻到精明强干的士人作为辅助。而张籍此时是唐朝水部员外郎，颇有才干和诗名，但却一直不大得志，仕途并不顺利。在这样背景下，李师道慕张籍才干，给他写了一封信，派人用厚礼来挖他“跳槽”，希望将其收到自己麾下。

然而张籍对于李师道为人行事十分清楚，并不想与之为伍。但当时李师道权势显赫，不好硬性拒绝，权衡再三，于是写下这首《节妇吟》，以此，婉转谢绝李师道的“好意”。

所以，这首《节妇吟》并不是一首情诗，而是一首言志诗。为此我们也明白了，一个女人，何以抱定了“做贞妇”的决心，却又对爱慕他的人如此缠绵，将赠其的明珠“系在红罗襦”上，归还明珠时还要“双泪垂”，虽然拒绝男人的抛来的绣球，却还要叹息“相逢何不未嫁时”，让那个男人，虽然没有“希望”，却觉得女子对自己却是“情深意笃”，因为，这原来就不是情诗，而是借情抒志。知道了这些，我们不得不感叹语言文字的魅力，知道了而对强恶势力，虽然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却也不能“直言相拒”而要为保全自己“婉言相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