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闱品读--东野圭吾《新参者》
位于东京日本桥附近的人形町,终日热闹繁华。这个拥有百年历史的老街,外表平静祥和,却掩盖不住四伏的杀机。某天,一个女子在家中被人杀害。新调任到人形町的刑警加贺恭一郎负责此案。他认真调查案件的每一个细节,结果发现似乎整个人形町的商家都与这起杀人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人似乎都出于各种原因在说谎,真相又在何方 。
这是一本让我有点意外的小说,可能是以往的加贺系列都是比较戳心的故事,而这本《新参者》却让我看到一个个普通人的生活,真实可爱。作者用加贺这个旁观者的视角,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新参者的融入过程。与其说这是一本推理小说,我更愿意看成是温情的市井故事。
在日语中,“新参者”意为新加入、刚到来的人。
表里不一的女人们
小说用八个篇章分别细述了查案过程里的那些人和事。在这个过程里我们除了看到加贺一贯的精彩推理,还看到了人与人之间微妙又重要的情感联结。
第三章里有趣的婆媳让人忍俊不禁。一个老旧的陶瓷店里两个性格迥异的女人,就像我们身边经常听到的那样,两代人的代沟从各自的喜好开始。小女生喜欢的Hello Kitty毛巾被婆婆用来当抹布,媳妇为此宣战,婆婆也不示弱,一个家庭战争由此开始。
来陶瓷店调查的加贺,发现了两个人不欲人知的小秘密。表面上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女人,其实私底下一直在默默的关心对方,甚至因为要悄悄给对方买礼物,而和故事里的死者扯上了关系。
抹布是用剪开的毛巾叠在一起缝成的,其中一块不该使用的白毛巾,上面画着Hello Kitty。尚哉知道,麻纪从小就非常喜欢Hello Kitty,一直在搜集相关产品,那块毛巾就是其中之一。
铃江并没意识到错误,完全无意向儿媳妇道歉。她向尚哉宣布,只要婆婆不道歉,自己就不理她。铃江听了也不甘示弱,摆出一副“你爱怎样都行”的架势。
“您夫人想买的其实是这把剪刀,不是厨剪。但被害的三井女士弄错了,才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怎么回事?”尚哉不解。
“把它放在兜里,吃饭时碰到硬的东西就剪一下,比如鱿鱼、章鱼之类。还有鲍鱼。”加贺补充道。
“没错。您母亲牙不好,但很期待这次旅游时能吃鲍鱼,所以您夫人才想把食用剪送给她。”
他正要合上包,忽见包内口袋里有个信封,正是前几天铃江藏起的那个。里面有一份宣传册。那是“伊势志摩限量版Hello Kitty”的宣传册,印着伊势虾Hello Kitty吉祥物、松阪牛Hello Kitty手机链等商品的照片。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熟悉又可爱呢?别总说女人对着男人的时候表里不一,爱说反话了,其实对着同样的女性,女人也会表里不一的呢。这次东野圭吾真是把女性的可爱描写得淋漓尽致,让人在看的时候会忘了这是在调查谋杀案,还以为是他在写一个治愈的小故事呢。
“柳泽先生,女人是很复杂的。表面上看起来关系不好,实际可能正好相反。我觉得女性的心理最难琢磨。”
无关的细节
这是一本喧宾夺主的小说,本该以谋杀案为主的故事,看下来竟变成以这条街上的普通人为主的故事了。推理倒在其次,其间那些细致入微的细节刻画,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像是为什么往不同方向走的人,外套穿法会不一样。一般人不会去关注别人的细微末节,毕竟与己无关。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关的细节,往往指向了事情的真相。
“你好好看一下。从右往左,也就是从人形町往滨町走的上班族多数都脱了上衣,而相反,从左往右走的人,上衣都穿得很整齐。”
“他们此前都不在公司,应该是负责外出销售或上门服务之类的业务。相反,从左往右走 人此前都待在公司里。他们一直在开足空调的房间里待着,不像外出的人流那么多汗,甚至还有些冷,因此才穿着西装。”
“你还记得我问过你田仓先生的着装吗?”
“他是负责外出事务的,而且他说自己从小传马町的死者家中出来后就去了你家。他走了很多路,却还穿得那么整齐。”
像是一个习惯走规划线路遛狗的人,为何会突然改变路线?也许有人会说,这只是一个随机行为,全看心情来。也许是,也许不是,这就要看改变线路的目的地指向何处了。
“给我提供线索的不是别人,正是敦吉。”
“那条狗?”
“昨天散步途中,它只有一次不知该往哪里走,它当时为什么会犹豫?”
“因此我想,可能是狗的主人在那个路口时而往左时而往右。往左是人形町的入口,但那是回家的路。那么往右呢?往右能走到哪里?”
“天水宫是保佑生育和赐子的神社。这样一来,答案只有一个。”
“他知道。他大概也担心女儿。”
“也就是说,那人已经原谅香苗了。”
整本小说都在描述各种支线细节,乍看之下都是与案件无关的。看书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些不起眼的细节肯定在结尾的时候会有一个大反转,毕竟出人意料的才叫精彩。可我看到最后才明白,原来不是一定要与主角相关才是好的细节,就像金庸说的,文字一定是写情才能打动人。这一次,透过加贺的眼,让我看到了人情里那些暖心的举动。这才是与我们息息相关的东西,而不是那些看起来重要却没有温度的东西。
多美子依言拿起筷子,上面的确有细小的花纹。看到花纹时,她吃了一惊。
“有樱花花瓣的花纹吧,据说那些银色的花瓣是用天然贝壳做的。”
“您明白她要给谁买礼物了吧?”加贺说道。
“樱花对于您和橘先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回忆。”
“加贺先生,原来您不是在调查案件啊。”
“当然在调查,但刑警的工作不止这些。有人会因案件而留下心灵创伤,他们也是受害者。刑警的职责就是寻找能够拯救受害者的线索。”
心里的感受,往往比外表看见的反应更重要。无关的,也许才是真正有关的。
疼爱与重视
爱一个人应该怎么做才是对他/她最好的呢?我想这对于每一个人都是难题。小说里的每个人似乎也遇到了这个难题,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用对方不太能理解甚至不太能感受到的方式,默默的在爱着那个人。
看到那些虚构的人物,我突然有一种亲切感。这些人和我们身边认识的人不也很像么,明明心里紧张得不行,表面上却装作云淡风轻,生怕对方从你的眼神里读出真实的想法。小闱的爸爸也和小说里的爸爸很像,知道什么是对孩子好的,就会严格要求,宁可孩子讨厌自己的严肃,也不要放松一点要求。而杀人犯岸田要作却犯了一个天下父母都容易犯的错误,那就是溺爱。因为溺爱,岸田要作亲手将儿子送上了不归途。
“可能因为三十多岁才有了儿子,我非常疼他,就是所谓的溺爱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我并未感到羞耻,反而觉得自豪。”
“我的确疼爱儿子,而且对这点很有自信。但疼爱和重视不一样。所谓重视,是考虑孩子的未来,不断为他做出最好的选择,我却没能那么做。我只是为自己有了一个可以倾注爱的对象而极其高兴。”
真实与虚构未必有那么大的鸿沟,对于相同的秉性,我们依旧能感同身受。小闱庆幸自己有一双严格要求我的父母,在我家从未感觉到男女性别的差异,父母始终希望我能成为一个独立自信的人。即使为此让我感受到的疼爱并不多,可重视却是满满的倾注在我心里。所以今天才有这个理解平权的小闱,有这个可以写字表达心声的自己。
重视,才能帮助爱的人能走上正确的路,而疼爱,除了让爱的人快乐,未必能让他/她走上更好的路。甚至,有时候会因为这份疼爱,将爱的人推下深渊。
“三年前,在警视厅待命的我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某个派出所的警察,是我通过一起案子认识的。他抓住了一个不戴安全帽就要开摩托车的少年,听少年说他父亲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上杉,于是给我打电话确认。对方问我怎么办,我跟他说:对不起,这回请放了他吧。”
“一周后,我就受到了惩罚。儿子在首都高速都心环状线上出交通事故死了。后来我才知道,儿子还曾向别人炫耀,说他差点被捕,一说老爸是刑警,警官便放了他,所以以后稍微犯点错也没关系。”
“我没能保护做错事的儿子,而是将他推向更坏的方向。即便被孩子恨,父母也要将孩子引导到正确的方向,只有父母能这么做。”
死者三井女士因为疼爱孩子送上了自己的生命,而杀人犯岸田要作因为疼爱儿子,最终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每个推理案件的背后,总有那么多无奈和遗憾,我想东野圭吾透过小说想传达的,并不是他高超的推理技巧,而是隐藏在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爱。而如何爱,也许就是我们每个人都该认真思考的问题了。
感谢东野圭吾给了我们这么好的故事,让我们看到推理背后的温情。我喜欢冷静逻辑里暗藏的人情,如果没有那份人情,再精彩的推理也少了一分动人。从女人们的战争,到身边人情世故的铺叙,最后引出一个亘古话题--爱。这样的良苦用心,让人在跟着推理的同时,也能感受到一股暖意。不愧是加贺系列最出色的推理小说。小闱喜欢,不知道正在看推文的你是否也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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