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文苑】刘玉丰：我的三姨婆

奶奶有兄妹五个，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由于妹妹家相对贫困些，所以奶奶最牵心她的妹妹---我的三姨婆。

记得小时候奶奶经常在农闲时带我去三姨婆家走亲戚，三姨婆也会抽空来我家坐坐，她们姐妹俩总有说不完的话。回想我的奶奶也是受了大半辈子苦，最终在给二老养老送终的同时还把四个孩子的培养得都很有出息，奶奶晚年生活还算比较安逸，比较幸福。但是三姨婆却整整苦了一辈子，从来没有一件好事发生在她身上。奶奶直到临终还在念叨她可怜的妹妹命比黄连还苦。

印象中三姨婆家很贫穷，但每次在我和奶奶做客的时候，她都会在给奶奶倒一杯开水后想尽办法在柜子里找到储藏了很久的糖果给我。由于储藏时间太久，常常会很干很硬，我根本就咬不动，但是奶奶总是叮咛我不要丢掉，那是三姨婆的一片心意。也许那是三姨婆认为的最好吃的东西，她总舍不得自己吃，储藏起来给客人。

三姨婆那苦命的故事，全部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在听奶奶和三姨婆聊家常听到的。

这还得从三姨婆额头和脸上的伤疤开始说起，他们小时候由于孩子多全部是大的带小的。毕竟奶奶他们兄妹几个也还是孩子，顾全不了小妹妹的安全，在照顾三姨婆的时候常常会发生各种磕磕碰碰，奶奶总说三姨婆从小就命运不佳，各种倒霉的事都在她的身上发生过。

在我问起三姨婆的伤疤时，奶奶才含泪讲述了这一切的原由:有一次兄妹几个赶着牛车出门，中途大黄牛遇到一只狗侵袭，疯了一样跑，大点的兄妹几个纷纷跳车，最后只剩年龄小妹妹（三姨婆）和牛车翻到在地，那一瞬间小妹妹（三姨婆）的额头和脸部被路面的石头撞到，鲜血直流。兄妹几个害怕家长批评，竟然整理好了牛车后，在给小妹妹伤口涂了点黄土面就继续赶路了。直到晚上回家小妹妹（三姨婆）的脸已经肿的认不出来了。

还有一次兄妹几个在野地挖野菜，孩子们挖着挖着就开始玩起捉迷藏。玩了几轮捉迷藏后发现小妹（三姨婆）不见了，大家开始找但是一直到天黑都没有找到，回家后才告诉告诉家长。那天晚上全家齐动员在那片野地寻找，在后半夜才在一个枯井里找到了摔昏过去的三姨婆。结果是郎中说没有啥大碍，如果那天晚上没有找到就会被野狗吃掉。当然他们兄妹几人在那天夜里后半夜也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类似这样的事几乎在三姨婆小时后常常发生。奶奶说三姨婆几乎就是仅仅年长几岁的哥哥姐姐这样带大的，能全乎着活到十几岁真是奇迹。

奶奶说三姨婆跟着他们兄妹受尽了酸苦，想着长大了就能独立了，也许会慢慢转运吧，但是命运却和三姨婆开了一次更大的玩笑。

三姨婆出生于1940年，在17岁的时候媒婆给介绍了邻村的一个小伙子相亲。看着年龄相仿，身材魁梧，三姨婆相亲当天就答应了这门婚事。经过双方父母的一番准备，三姨婆嫁到了邻村。但是在结婚当晚掀起盖头后，姨婆发现眼前新郎官却换成了一位相貌老成行动木讷的人，姨婆在那天晚上整整闹腾了一夜，但最终还是被婆家人群体制服。原来是新郎官头脑灵活的弟弟替木纳的年长七岁的哥哥相亲。

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的少女被骗婚，被强制嫁给了相亲的小伙子的大七岁的哥哥。被婆家看守逼亲两个月后，并确保已经怀孕才放行回娘家走亲戚。

那次回娘家后，三姨婆为了打掉孩子重获自由，喝酒、跳绳、负重运动几乎都试过，但是她哪里知道人生第一胎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流产。她更是在寻死寻活后跪求父母别让她回那个龌龊不堪的家，但是在那个刚解放的五十年代，一字不识的父母遵守了嫁出去的女就是泼出去的水的封建思想，最终还是让婆家人把她带走了。

从我记事开始，印象中每每说起这件事，奶奶和三姨婆都是咬牙切齿，青筋暴起，真是杀人的心都有。我曾经好奇的问奶奶为什么不离婚，奶奶说更主要是太爷爷觉得这种事被骗很丢人，他们家丢不起这人，更怕离婚后在那个年代将会被社会唾弃，怕三姨婆将一辈子孤身一人。于是号召全家人说服三姨婆默认了这门婚事，安心过日子，和谁过都是一辈子。

三姨婆就这样忍辱负重和一个骗婚的人过了一辈子，姨婆一生有两男一女，都是没有上完小学就辍学了。他们全部都在农村结婚生子，都是操持着几亩薄田维持生计，由于没有一技之长都是一直都过得很清贫。三姨婆更是几十年如一日，没日没夜地帮衬着孩子们干农活。直到五十多岁三姨婆的身体开始急剧下滑，高血压、类风湿等折磨得她再也无法干农活才停止了劳动。

她身体不舒服了先是硬扛，扛不住了才去村里诊所，即使去诊所也是求医生开最便宜的药维持着。记得那时我还常常看到奶奶将自己的降压药偷偷分给她吃，把自己的零用钱偷偷塞给三姨婆。再后来我在临县参加工作了就很少再见到过三姨婆了。

直到十多年前的一个周末我回到老家看到奶奶眼睛水肿着，心情也万分低落，询问后得知三姨婆已经去世快十天了。奶奶流着泪说三姨婆突发脑出血在村上诊所打了五天吊瓶就走了。带着对儿孙绕膝的眷恋，带着对她一生坎坷命运的失望走了。我清楚的记得奶奶讲述完后长叹了一口气说“这样也好，我可怜的三妹，再也不用和苦命抗争了，她终于享福了"。

对普通人来说人生是很短暂的，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但是三姨婆六十几年每天都是在苦水中㓎泡着，她的人生怎么就显得那么漫长。回想起来，也许奶奶说的是对的，最终的归宿才是她享福的开始。

作者简介：刘玉丰，陕西大荔县人，现就职于中国铁塔股份有限公司渭南市分公司，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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