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尔然:苏轼对荔枝的深情,非自惠州始

荔枝为中国土生水果,只生长南国。虽然今日街头荔枝多为琼州海峡附近省份所供,但诗文中的荔枝,却总与四川有缘。成都人司马相如《上林赋》中写过荔枝,文中作“离支”,大约为割去枝丫之意。东汉之后,“离支”变荔枝。
与司马相如一样,贵妃娘娘玉环年幼时长于蜀地,尝过这种佳果滋味,后来远赴长安,依旧心心念念,每年夏日都不忘派人快马加鞭送荔枝。贵妃娘娘所食荔枝来源何处,坊间一直大有争议,多说是通过子午道取蜀地荔枝。蜀地荔枝虽不比岭海荔枝滋味好,但总离长安近些不是?若此说为真,那今人远比贵妃娘娘难打发,蜀地荔枝糖份低且果实小,纵使快马送来,今人吃了保证也不会笑。
△蔡襄楷书《荔枝谱》拓本
至宋,眉州人苏轼先生从不吝惜对荔枝表达情意。苏轼晚年被贬岭海,诗文中常常可见南国风物:黄柑常抵鹊,朱橘不论钱,花名含笑草解忘忧,独倚桄榔树,闲挑荜拨根。如此种种,简直令人觉得自己在读《南方草木状》。对荔枝尤为钟情,屡作诗讴之,恨不得一咏三叹。以至于为苏诗注疏者都忍不住在某首荔枝诗下详解:

《荔支谱》有云:广南及梓、夔之间所出,大率早熟,其精好者,仅比东闽之下等。

读罢略惊,东闽大地一直无声无息,谁知竟然长着如此精美的荔枝,又不禁为苏学士难过,他在岭南所食的那种,竟然也不是当时最佳。
△《自然的概念:一个中欧的跨文化视角》(Concepts of Nature)封面,图为大英博物馆藏(传)赵佶《写生翎毛图》局部
苏轼对荔枝的深情,非自惠州始。二任杭州期间,曾作《寄蔡子华》忆乡间事,其中两句提及荔枝,“故人送我东来时,手栽荔子待我归。荔子已丹吾发白,犹作江南未归客。”当年读诗时,匆匆一瞥,未多加关注。若干年后我去眉州苏氏故居,赫然看见一株荔枝树的根茎标本,按标识所述,正是诗中这株。
好一阵惊喜,但又忍不住怀疑,不清楚荔枝是否真能活千年。据说这株荔枝长于苏氏故居旧址,上世纪八十年代还偶结些许果实,至九十年代则彻底枯萎。故居只好把残枝根系制成标本,外表刷清漆,以供游人观瞻。在传闻面前,真实与否显得那么不重要。无人不知苏轼爱荔枝,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株千年古树真与苏轼有过一段缘。
△南宋《荔枝图页》,上海博物馆藏
苏轼咏荔枝的名句太响,别处不产荔枝,不免嫉妒。某次看信宜推销芒果,宣传语上赫然写着“日啖芒果三百颗,不辞长作信宜人”。忍不住发笑,荔枝与芒果哪里是相同体量的水果,一日吃三百芒果,还不吃死他老人家?
可不久后与好友去香港买书,在街头看到一种大荔枝,大到让人一见就肃然起敬,特别想叫它一声“荔枝爷爷”。又不禁想到苏先生,他一定也没见过这种,若见到,不知一次能吃几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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