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非洲》第七章：一个适合外国人喝酒的地方（作者 陆一）

第二天上午，韩裕楠被敲门的声音惊醒。韩裕楠问："是谁？"门外回答："我是一个服务员。门厅里有几个人找夫人，说是与夫人约好的，他们让我来通知夫人一声，说他们已经到了。"韩裕楠推了推还在熟睡的兰雯说："你今天有没有约什么人来？"兰雯先是睡眼迷离的摇摇头，突然又象想起什么似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她问："现在几点了？"韩裕楠说："十点过十分。"兰雯着急地说："坏了，我昨天约商会的几个人十点钟来，没想到这回他们那么准时。"韩裕楠只好大声对等在门外的服务员说："夫人知道了，你告诉他们，夫人马上就到，请他们稍微等一下。"门外的人答应一声走了。兰雯说："赶快起。"韩裕楠摇摇头："又没有我的事。"兰雯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名誉丈夫了，夫人谈生意丈夫不去那行？"韩裕楠假装不高兴："昨天送我一个绅士的头衔，今天又加封了我一个名誉丈夫，我看你是不把我推进火坑不罢休。"结果两人用军事化的速度，完成了洗漱。然后，兰雯挽着韩裕楠的胳膊来到了门厅。

门厅的沙发上已经坐着几个黑人。看见他们两人过来，一个高个子胖胖的黑人迎了过来，他用非常地道的汉语说："请问你们是不是兰雯太太和她的先生。"兰雯马上接过说："你一定是邦巴吧？"高个黑人说："没错，是我，我就是邦巴。"兰雯说："很高兴见到你，我就是兰雯，这位是我的先生韩裕楠。我来法丹之前你的同学张小梅就对我说，你又漂亮又能干，今天见了果真如此。"邦巴说："那里，那里，那是小梅在夸奖我。小梅也给我打来电话，说你是她的好朋友，她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的生意。其实只要是中国来的都是我的朋友，不用说我也会照顾好你们的。我对中国感情很深，它是我的第二故乡嘛。你看，我把我的朋友都带来了。"邦巴过于热情，以致于让韩裕楠对此人产生了有点言过其实的幻觉。兰雯问："我们要不要找一个房间坐下来谈？"邦巴说："我看这里就不错，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们几个人都没有意见。"兰雯说："好吧，那就委屈你们了。"

邦巴是河海大学的留学生，毕业以后回到了法丹。法丹虽然是农业国，但由于国力太差，政府只能处于吃饭财政，没有精力对农业进行投入。所以邦巴所学的水利工程专业几乎没有用处，于是他与几个朋友一起做起了生意，他们主要是从事从中国进口货物，然后在法丹做销售。张小梅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曾经是他的恋人。后来因为张小梅的家长的极力反对，他们这桩国际婚姻终于没能成功，张小梅没能做成现代的文成公主。兰雯到法丹来做生意走的就是小梅和邦巴这条线。

几个人就在门厅里咖啡茶座里坐下了，韩裕楠以男主人的身份为大家点了饮料。兰雯与几个黑人谈着生意，韩裕楠虽然不想过分地参与他们的交流，但介于兰雯封给他的名誉称号，他只好不时地说上几句无关要紧的话。由于有邦巴做翻译，他们可以直接说中文，所以无论是兰雯还是韩裕楠都感到很轻松。经过长时间的讨价还价，他们最后终于达成了统一。邦巴他们需要一些运动鞋，一些布匹，还有一些儿童玩具，这些刚好可以装满一个二十尺集装箱，对兰雯也特别有利。韩裕楠提醒兰雯，他们俩都不懂法语，所以一定要坚持合同的正本以英文为准，另外要中文和法文的副本各一份。兰雯照着韩裕楠的要求提了出来。邦巴开始不同意，他说按照法丹的习惯都是以法文版本为正版，后来看见兰雯他们坚持也就答应了下来。韩裕楠替兰雯高兴，正好中午的时间到了，他就很礼貌地邀请邦巴他们与他俩一起共进了午餐。

送完客人回来，兰雯说："看你的样子就是太老实一点，没想到还是挺拿得出手的。"韩裕楠不满地说："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拿得出手，拿不出手？"兰雯说："你这人怎么聪明一会，糊涂一会，这是在夸你呢，你真听不懂？"韩裕楠不无嘲讽地说："得，要这样是夸那还有什么是损呢？"兰雯听了，就把嘴凑上去在韩裕楠的脸上吻了一下："难道非要这样夸你，你才满意吗？"韩裕楠的脸上顿时出现两道红色的唇印。韩裕楠已经习惯了兰雯的疯疯癫癫，只好用手自己把它差掉。

下午韩裕楠按小许写给他的地址乘出租车来到了公司。虽然已经是二点钟了，公司里还只有阿西儿一个人上班。她为韩裕楠打开了门，然后送来了一杯当地的中国茶。韩裕楠比划了半天，阿西儿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给他送来了一杯冷水。韩裕楠又对阿西儿连说带比划说：巴巴来了让他到这里来。阿西儿点头表示知道了。

韩裕楠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他看了看小许的桌子里面都是空的，除了桌面还比较干净，那是因为阿西儿每天来打扫，可是抽屉里面除了国内公司传过来的一些传真和这里传到中国的一些传真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文件和资料，相反到积了不少的灰。可见小许平时很少来上班。看来陈总说得对，这些非洲人根本不让小许参与什么管理，他们把他只是当作中国来的一个观光者，一个向中国总公司传话的通讯员。韩裕楠想：中国的股份占到了80％，非方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以前的事就算了，以后再这样做那绝对不行。正想着巴巴敲门进来了。

巴巴还是那么的精神，他留给韩裕楠的印象不错。两人寒喧了一下就进入了主题。巴巴首先拿出一张公司的人员情况表。上面写着：总经理一人，中方经理一人，办公室主任一人，财务会计两人，出纳两人，办事员两人，文员两人，加上聘用的律师……，公司总计62人。韩裕楠问："我们这个公司不算大，怎么能要这么多的人？还有昨天你说是63个人，怎么今天却少了一个？"巴巴说："路易先生，你还不太了解法丹的情况。法丹是个人情味很重的国家，如果你在某个公司担任要职，你的一大堆亲戚朋友都会围着你，到你家吃饭，找你要工作。反正这么多的人中间没有我的亲戚朋友。至于多出的那个空头，嘿嘿，嘿嘿……"，巴巴脸有些变形，人也变得不自然起来。韩裕楠心里已经猜出几分，他说："以前别人怎么管我不问，现在我管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从今天开始，公司只有62个人了。"巴巴嘟嘟囔囔地说："这事要等菲奥比先生决定。"韩裕楠说："等会我跟他说，你就按我的话去做。"

巴巴又把所谓的财务报表拿了出来，这其实是公司昨天和今天上午公司收支情况的一个明细。去加以的车实载乘客31名，收到票款65500本地法郎……。共计收到票款291600本地法郎，这是收入情况。八辆车共计加油750公升，支出281250本地法郎。这是今天实际支出的款额，收支差额为负10350本地法郎。潜在的支出如下：办公室日房租180000本地法郎；员工平均日工资140000本地法郎；而通信费用、电费、水费及其他办公费用要到月底才能算出。

韩裕楠问巴巴："这个报表是真实吗？"巴巴回答说："是的，这是按你昨天的要求，我让人统计的。"韩裕楠说："我们一起去找菲奥比先生。"

菲奥比已经来了，韩裕楠和巴巴在他桌前的沙发上坐下。韩裕楠对菲奥比说："这是今天巴巴替我整理的一个报表，从这个情况看，公司亏损的情况很利害。你看该怎么处理呢？"巴巴帮助翻译过去。菲奥比对此无动于衷，他说："公司的运行主要由巴巴负责，我只是把握一下大的问题。公司亏损的情况我当然知道，前一段时间，我不是让许先生发传真给中国公司总部了吗？我在上面请许先生说明了我们很需要资金。"韩裕楠说："是的我在中国看到了这个传真。但是对于公司目前的状况，我们不能任其自然，我们不能看着公司亏损下去。我觉得公司现在这样运行有问题。"菲奥比说："你是不是看到现在的乘客少了，收入也少了。我要告诉你，现在是法丹的雨季，乘客当然少，公司处于困难是必然的。旱季的时候，公司的情况不是也很好吗，我们不是也向中国总公司汇报过了吗？我本来希望，你来的时候能够带来一些流动资金，帮公司度过这个难关的，谁知道你自己一个人空手来了，让我有什么办法呢？"韩裕楠说："虽然现在我刚来，但是我已经发现公司自己的运行有很多问题，问题不光是在资金上更主要在管理上。比如说，我们是一家小公司，根本没有必要租国家旅馆这样豪华的地方当自己的办公用房。我初步算了一下，如果我们不租这个办公室的话，我们一天就能省出18万本地法郎，一个月就是540万合9000美元，这对于我们一个小公司可是一笔大钱。"巴巴刚翻译过去，菲奥比的头就摇得想拨郎鼓似的："不行，这万万不行。我菲奥比在法丹也算是个人物，我的公司不能让人看不起，我就要在这个国家最好的地方办公。"韩裕楠听到"他的公司"这个字眼感到很刺耳，韩裕楠的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他说："刚才我听你说到"你的公司"这个词汇，我作为中方的经理我想我有义务提醒你，你的股份只有20％，而中方的股份占到80％。所以这话我说起来还可以，你说可能就太过了吧。"韩裕楠用词一下子变得尖刻起来，巴巴用眼看着韩裕楠而不翻译，韩裕楠说："你就照我说的翻，有问题找我。"巴巴胆胆怯怯磕巴巴地翻译了过去。菲奥比听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对着韩裕楠大声说："我也要提醒你，这是法丹不是中国，这个公司的法人是我而不是你。所以重大问题你不要管。如果你要是想管一些具体的问题，你可以找巴巴去商量，我想下面我们没有什么要讨论的了，请便吧。"韩裕楠本来想说："我想把你当个人，没想到你连畜牲都不如。"后来一想不管怎么说，这个家伙还是个合伙投资者，以后还要在一起共事，于是忍了忍把话咽了回去。他说："好吧，我把这里的情况向中国公司总部汇报以后再说。"说完，转身离开，他出去的时候，把门用力"乒"的一声给关上了。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韩裕楠起草了一个传真，要求国内同意他以80％中国股东的名义召开董事会，来处理目前公司棘手的事情。阿西儿过来，拿走为他发回了中国总公司。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韩裕楠坐在椅子上用手托着腮傻楞思考着什么。天已经黑了下来，阿西儿过来告诉他，大家都已经下班走了，韩裕楠才收拾东西离开。

在旅馆的门口，韩裕楠才在那里一站，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他的面前。还好，这辆出租车的驾驶员会说英语，他问韩裕楠要到那里去？韩裕楠心里老是想着下午的事，于是就说带他到一个适合外国人喝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