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晶晶：今夜月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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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的时候，我送了一块蛋糕给单位实习实训的大学生。小姑娘道了谢，拿着蛋糕开开心心出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折身回来时，手里的蛋糕只剩下了一丁点。

“给，这还有。”我又拿了一块蛋糕给她，心想这小姑娘肯定是饿坏了。“不了，不了，”她回绝我，望着手上剩下的蛋糕星子，尴尬地说，“我妹妹在隔壁办公室实习，我刚给她掰了一半儿。”

原来这小姑娘刚是去给妹妹送蛋糕了。我看着手中的蛋糕，只有巴掌大一块，两口的份量，她还惦记着她的妹妹！我的眼睛有些湿润。她们家里四个孩子读大学的事情我是知晓的，只是看到这一幕，我还是被深深的打动了。这个场景我太熟悉了。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八月十五，月光皎皎，在外婆家吃了晚饭，母亲牵着我和大妹，父亲背着小妹，我们一家五口沿着河边的松柏路往回走。家里孩子多，母亲向来不带我们外出串门，做客吃饭，外婆家是个例外。走的时候，外婆把我们叫到房里，往我们每人口袋里塞了一个月饼，我们姊妹三个捂着口袋，喜滋滋的牵了父母的手，跟外婆道别。

从外婆家回去的那条路平坦而敞亮，月光泄了一地。夜晚的风穿过树林，掠过水库，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已经褪却了燥热，凉爽下来。我一手牵着母亲，一手摩挲着口袋里的月饼，视若珍宝。不用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五仁月饼，包着漂亮的油皮纸，上面绘有扎着红头绳丸子头的小人。小妹伏在父亲背上睡着了，头歪向一边，父亲停下来，转而将她搂在怀里。父亲和母亲讨论着今年的收成，商计着接下来的耕种计划。两个人细细交谈，轻柔的语调，落入静谧的月光，月亮也跟着柔软起来。我和大妹跟着母亲，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并不感兴趣，只是走瞧瞧右看看，“姐，你看月亮跟我们一起走呢！”大妹指着水塘里开心的问，“妈妈，月亮会跟我们一起回家吗？”“会的呢！”母亲说。“嘘，小声一点。”父亲生怕惊醒了沉睡的小妹。

那时候的马路没有灯，没有喧嚣的车辆，只有远处人家吊着几盏昏黄的灯泡。我们一家五口静静地走着。虽是夜晚，道路却并不漆黑。路边的那一塘水借着月光，也明亮起来，闪着粼粼的波光。水塘边那些粗壮的大榕树被人砍了去，只剩下几个老庄，一圈一圈的年轮，坐在月光里，孤独而寂寞。路边的草丛里，蟋蟀弹着琵琶，唱着夜曲，声音显得格外清脆。偶尔有萤火虫飞过，我和妹妹便脱了母亲的手，跟着去追。母亲常说，地上的萤火虫就是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星星就是地上的萤火虫，对于追萤火虫，我和妹妹都乐此不彼。黑色的油柏路被月光铺满，静谧而温柔。跑着，跑着，跑落了口袋里的月饼，我和妹妹便又折身回来找。“在那呢！”母亲眼尖。我和妹妹扑过去，争抢起来。“那还有一个！”父亲望着我们姐妹，笑着说。我松开手，去捡另外一块。

“姐姐，三块月饼，家里六个人，怎么分呢？”妹妹小声问我。“我和爷爷一块，你和爸爸一块，小妹和妈妈分。”“好，听姐的。”我们小姐妹很愉快的达成了协议。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妹妹又嚷嚷起来，“妈妈，月亮呢？你不是说会跟我们一起回家吗？”“月亮啊，在这里呀！”母亲指着妹妹捂得紧紧的口袋。

这个协议一遵守就是二十年，直到我们工作、出嫁，母亲再也不用为我们读书节衣缩食。她买得起月饼，也舍得买月饼了。只是，当年那个往我们口袋里塞月饼的外婆却不在了，和我们一起分享月饼的父亲也不在了。

余生往后，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却再也不如从前圆，再也不如从前亮了。

作者：叶晶晶   黄梅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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