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茂权 | 父亲的大白话
【往期回读】
父亲的大白话
宝应 顾茂权
作者孟德荣,邗江区作协会员、邗江瓜洲中学教师。毕业于扬州大学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文学学士。中学高级职称。业余喜欢研究研究古籍。
岁月不居,时节和流。一转眼,敬爱的父亲大人已离开我们整整三年了。
父亲三周年的祭日,一改前几天阴雨绵绵,虽有初冬的微冷,却没有凛冽刺骨的寒风。母亲张罗做了点佛事,超度在天老父亡灵,并请了至亲一起祭奠老父亲。
父亲一生坎坷曲折,干了一辈子农活,修了几十年地球,吃了不少苦。虽然谈不上轰轰烈烈,但活得坦坦荡荡,为人实实在在,吃苦耐劳,乐善好施,颇受庄上邻里的尊敬。
父亲上过几年私塾,但没有多少文化,不会说什么高深的理论,只会用一些平凡朴实的话语来教育我们,但恰恰是这普通的大白话,滋润了我的灵魂和思想,一直指引着我如何做事做人。
爸爸常说:“要知恩图报,不要记仇。”
父亲,上过当,受过骗,吃过亏,而且次数不少,但我从来没听过他抱怨过谁,痛骂过谁,甚至诅咒过谁。我母亲常说,“你爸这个人老实人吃了亏不长记性”。但我更相信的是,父亲选择了善良与宽容。
记得我小时候,父亲整天干农活,几个月难得有一天休息,每天加班加点是常态。每年的水利工程,都有我父亲的份。即便是这样没日没夜辛苦劳作,可记工员、生产队会计并不公正对待我父亲,给我父亲少计工分、少计报酬是家常便饭。生产队队长更是“关爱”有加,苦活累活大都安排父亲去干。
我父亲逆来顺受,从不回嘴不干。对待算计过父亲的人,父亲从不记仇,反而吩咐我有能力在这些人遇到困难时要帮忙。二十年前算计我父亲多少年的那位小队长罹患癌症,父亲打电话给我,叫我到县人医找医生寻专家,安排住院,我一一照办。
可是对于个人给予的帮助,父亲将经常念叨,念念不忘。当年我家困难时,曾向一位远方的亲戚借过1000元钱。后来我家把钱还上了,逢年过节,父亲都要买点东西去看望一下,而且嘱咐我不能忘记人家的好处,人家有困难,要义不容辞的去帮助。遵父所嘱,几十年来,我经常回家看望那位亲戚,他家大事小事,我都忙前忙后帮着解决。
父亲还说:“要谦虚待人,傲性别太大。”
我二十岁考取中专离开家乡,后到其他乡镇工作,又进了县城。每次回老家看望父母,父亲都不忘叫我去看看左邻右舍,不问邻居混的好的还是条件稍差一些的,只要平时和父亲比较熟悉的,经常来往的,父亲都要带我去串个门,坐一会儿。父亲说,“人敬我一尺,我要敬人一丈。你难得回来得感谢人家才是,家乡人若有事找你,你不要摆架子,能办一定得办”。
古人云:“勿以身贵而贱人”,老爸可能没有听过这句话,听了也肯定不懂,但父亲教导我做的那些事,却与这句话意义基本相同,而且他完全出于本性、发自内心,没有一点世故圆滑,没有一点刻意做作。他这平常的一言一行并不那么伟大,但确确实实是这些细小甚至毫不起眼的身教言传,深深地影响了我,改变了我。
父亲还说:“面不辞人。”
他说,当别人有事来找你帮助时,不要当面拒绝,不要让人家下不了台。就是做事情要设身处地地为对方考虑,顾及对方的感受。记得二十年,前一位远房亲戚办小作坊企业,遭同行举报,当地税务机关正查处他。知道我在县城工作,老远上城带着土特产敲响了我家门,恰巧我在家,一听说这事,我态度生硬一口回绝,门都没给进。事后父亲对我说:“如果不是别人碰到过不去的坎,他是不会轻易开口求人的,人家把自尊和脸面放得很低,我们就不要再踩人一脚。实在办不了的事,不要当面直接拒绝别人,婉转巧妙拒绝,要给人别人留面子和尊严。”
我曾经很疑惑,父亲出身卑微,身处低层,没有万贯家财,没有显赫地位,为什么那么多的家乡人愿意跟父亲交往。他去世后,全村几百人络绎不绝,来我家吊唁,场面不亚于那些干部。现在想想,一个重要的原因,父亲乐于助人,在别人有困难时能帮则帮,不能帮回绝时能顾及别人的感受。
父亲走了整整三年,一千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的父亲。他操劳奔波了一身,没有给我们兄妹留下了万贯家财,也没留下权贵显赫的人脉,但他留给我们内心的善良、朴实的语言……这些大白话,就是他留给我们的金山银山,也是留给我们最强的靠山。
老爸,你在天堂是否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