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太过忠心（历史小小说）

一、

公元646年，唐太宗李世民征伐高丽失利，在归国途中身染重病，宰相刘洎和马周从京城前去探望。

从重诊室出来，迎面碰到了禇遂良。看到刘洎泪流满面，关切地问：皇上怎么样？

刘洎抽泣着：皇上背生毒疮，病情很严重，咱们得想办法啊。

禇遂良的负责《起居注》，也就是记录帝王与周边的对答言行。听了刘洎的话，随手记录在册。

李世民康复后，召来李洎问罪：前段时间，外界传言我病入膏肓，这是你散布的谣言吧？

刘洎大惊：我可没这么说，马周能为我作证。

一旁的马周连连点头。

李世民命禇遂良拿出《起注居》念了一遍，冷冷地说：你趁我病重，想谋干大事吧？念你有功于国家，赐你自尽吧。

刘洎临死前，要求给皇上写最后一篇奏言，监刑官摇摇头：我身边没有纸和笔，皇上催得紧，您就快点上路吧。

二、

来到阴间，刘洎的冤魂遇到了死去三年的魏征。

魏征：你和皇上的关系那么好，怎么也沦为了冤魂？

早年间，李世民宴请高官，意兴高涨时，坐在床上挥毫泼墨，边写边说：我这幅字趁兴而写，肯定要流传千古。写完后，你们谁抢到就是谁的。

大臣们个个摩拳擦掌，瞅准他搁笔后就一涌而上。

没料到刘洎绕到床后，太宗刚一收笔，就蹦到床上，从背后伸手抢过。

在场的又惊又怒，旁边护卫一把揪住刘洎，向太宗请奏：擅登龙床的，理应处死。

太宗怔了一下，随即大笑：只是一个游戏，不要太夸张了。刘洎抢到，墨宝就归他了。

三、

刘洎满腹委屈：我莽撞地蹬上龙床，按律当斩，皇上都不介意；关心了一下他的病情，就被怀疑要谋反。杀我杀得也太离谱了。

魏征：皇上高兴的时候，什么事都能宽容；皇上身体不适时，什么话都会猜忌。

刘洎：我临刑前，连写最后一份奏书的机会都不给，太也寒心了。

魏征：你想写什么？

刘洎：你死后，皇上把你的墓碑推倒了。征高丽失败，又为你重新立碑。我想写的是，你杀了我，后悔也无法补救了。

魏征：你的进谏过于直言，皇上是不会后悔的。

贞观年间的大臣，刘洎的直言犯谏无人可及。

642年，太宗索取《起居注》，被禇遂良拒绝。

太宗恼了：我想看看，我说过的荒唐话，又没有被记下来。

禇遂良毕恭毕敬：我的职责就是记录皇上的一言一行。按规定办事，不能让你看到。

旁边的刘洎补上一刀：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就算没记录下来，大家也都忘不了。

太宗无计可施，随口表彰了几句，悻悻而去。

四、

刘洎讥讽着：你懂得劝谏的艺术，墓碑也一样被砸掉。

魏征：我也不明白，为何皇上死后如此待我。

刘洎：你临死前，把劝谏皇上的每句话都写出来，送给了禇遂良。皇上恨的就是大曝其过。

两年后，马周去世，魂魄见到了刘洎和魏征。

刘洎：你不会也是被皇上赐死的吧。

马周：哪能啊。我死后，皇上一直思念，还在梦里召唤过我呢。

魏征：你生平谏言，都留给禇遂良了吧？

马周：哪能啊。我死前，一把火烧光了。这也是吸取了你的教训。

几年后，禇遂良去世，与三位最著名的谏臣坐到了一起。

刘洎愤怒地：你违规违纪，把《起居注》给皇上看，害死了我。

禇遂良辩解：我只是念给他听，你说的话也没犯忌，我据实以报，不算违规。只是没想到皇上另生疑心。

他转向魏征：如实禀告皇上是我的职责，你也怨不得我。

马周：你跟我一样，得以善终了吧？

禇遂良突然情绪失控，大放悲声：我被贬数年，困顿交加而死。你们只是祸在自身，我可比你们惨多了，两个儿子也丢了性命。

三人同情心大起：是皇上下令的？

禇遂良：是先皇的儿子，他纳先皇的才人为妃，还要立为皇后，公开为先皇戴绿帽。我以死相谏，被罢官流放，屈死他乡。

魏征、刘洎相对而叹：我俩或许有名留千古的私心，你却是死于太过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