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176）：悟空二斗黑熊精，这回合不拼武艺拼演技
前文书说到，悟空和黑熊精恶斗了半日，黑熊精力气不加，托辞逃回妖洞。悟空因见对手厉害，也不敢贸然打进洞去，唯恐吃了暗算，只得先回观音院见师父。玄奘听说袈裟有了下落，却未能夺回，不禁抱怨。悟空忙宽慰了几句，再去黑风山二夺袈裟。
到了黑风山，悟空心下踌躇，思量如何把黑熊精诱出洞穴，方好施展手段降他。正在犹豫之际，忽见一个小妖，左胁下夹着一个花梨木的小拜匣，行色匆匆地从大路上走来。
悟空心中一动，想起黑熊精所说邀请群妖之事，料想这匣子里必有请柬等物，便悄悄从后面掩上，忽地一棒打去，可怜那小妖懵懵懂懂已被打成一滩肉饼。
悟空将小妖尸身踢到路旁，一把抓起拜匣，打开一看，果见里面是一封请柬。悟空揭开封皮，只见帖子上端端正正写着一行书：“侍生熊罴顿首拜上，敬请大阐上师金池长老手启：侍生与长老相交有年，颇受恩惠，感激莫名，无时不思回报也。夜来偶见贵院有祝融之怒，回禄之难，因知长老佛法精深，谅仙体必然无碍，故而有失救护，思之深感不安也。今日奉帖，乃为相邀——侍生偶得佛衣一件，欲作雅会，谨具花酌，略备薄筵，邀至爱宾朋过鄙宅一叙，以赏佛衣，并谈契阔。先二日拜上我师，万望仙驾至期过临，则蓬荜生辉，不胜感激也。”
悟空读罢拜帖，直笑得打跌，拍着腿喝彩道：“好文采！好文采！不想这黑炭头竟有如此才学！若只看这封书，必以为他是个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再也想不到竟是个粗黑的夯货。”
悟空笑罢，转念又沉吟道：“原来那老鬼名叫金池长老，有道是‘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如此看来那老鬼倒是其志不在小也！他从黑熊那里得了些导气之法，便能活到二三百岁，说起来也是个有些根基悟性的，只可惜品行不端，栽倒在了贪欲之上。只是这黑熊明明是从老鬼那里盗来的袈裟，为何还敢邀请他，难道不怕捡了褡裢见失主，闹个白板对煞？想来他也料定这袈裟并非老鬼所有，故意如此作态，声称不曾去救火，先把自己撇清。老鬼做贼心虚，即使有些儿疑心，也不免吃个哑巴亏。如此一来，他这偷来的锣儿便敲得了。好黑厮，心思如此细密，真乃人不可貌相也！”
寻思至此，悟空蓦然灵机一动，欢喜道：“好了！好了！这不是上天送下来的机会？黑厮既然不知老鬼已死，我便将计就计，变作老鬼的模样混入佛衣会。待我见到袈裟，自然手到拿来，那时黑厮纵有天大的本事，还能把袈裟从我手里抢走不成？我且一不做二不休，觑着机会把他一棒打死。黑厮若是死了，谁能是我敌手？群妖自然望风披靡，被我扫荡一空，那得多少功果！”
想到此处，悟空得意之极，大笑几声，默念了几句口诀，迎风一晃，变作金池长老的模样，就把金箍棒变作拐杖，做出老态龙钟之状，颤巍巍地径向黑风洞走去。
不多时到了洞口，悟空依着金池长老的口音，呼唤叩门。小妖从里面张望，见是金池长老，慌忙开门迎了进来，急又转身报知黑熊精道：“大王，金池长老来了也！”
黑熊精吃了一惊，奇道：“才差人去下柬送书，这才多少时间，算来还到不了观音院才是，怎地老和尚就便到了？敢是那孙猴子硬夺佛衣不成，便教老和尚来找我软磨？你且把佛衣好生收藏起来，切莫让金池长老看见！”
小妖连连点头道：“大王明鉴！定是如此！”忙依言去藏了袈裟，黑熊精也披衣迎将出去。
却说悟空被迎进前门，就在天井院中等候，游目四顾，但见松篁交翠，桃李争妍，丛丛花发，簇簇兰香，竟是个洞天之处，修行之所。悟空边看便踱步，走到二门外，见门两边挂着一副对联，写道：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
悟空心中默念着两句对联，不由得暗想：“当初我若能有此恬淡修为，就在我花果山清修自乐，岂不是个永葆天真，遁世避祸之途？哪还有这许多磨难？”如此痴想了一回，点头暗赞道：“看来这黑厮竟是个脱垢离尘，知命乐天的怪物，真乃妖界的异数也！”
悟空一边想着，不觉便进了二门，只见里面重重屋宇，都是些雕梁画栋，明窗彩户，格局虽大，却是不显奢华，处处透出优雅之气。悟空不禁挠着头道：“这厮胸中大有丘壑也！莫说是个妖怪，便是在人间繁华之地，这等胸襟见识也绝非凡品。怪哉！怪哉！”
正在感叹间，只见前面长廊转处走来一人，身上穿着一件黑绿纻丝的对襟袢袄，肩上披着一领鸦青花绫的蝉翼披风，头上带着一顶乌角软巾，脚上蹬着一双麂皮皂靴，轻衣缓带，从从容容地含笑拱手相迎道：“金池老友，有日不见，小弟正在思念，不想老友竟亲自登门造访，有失远迎了！快请就座奉茶！”
悟空心中暗笑，合十谢道：“大王何须客气，你我交情非比寻常，一切随意最好！”说着便和黑熊精在廊下凉阁中对面坐了，自有小妖捧来茶果。黑熊精亲自为悟空斟了茶，又欠身问道：“适才兄弟差人给长老送书，请你后日来舍下一叙，不知老友为何下顾之速也？”
悟空故作从容，先呷了一口茶，方才微笑道：“老衲正来拜见，不期路遇大王华翰，知有佛衣雅会相邀，故此急急奔来，以求先睹为快，还望大王成全！”
黑熊精闻言，越觉得自己所料不错，索性摊开明言，便笑道：“老友此言差矣！你我老相识了，何苦如此戏弄兄弟也？”
悟空心中微微一惊，脸上却丝毫不露，微笑道：“老衲岂敢戏弄大王？大王此言何意，不妨明言也。”
黑熊精笑道：“也罢！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直言莫怪！这佛衣本是唐朝和尚之物，他在你禅院留宿，老友想必也尽情看得够了，如何反来找我求先睹为快也？”
悟空哈哈一笑，摇头道：“大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日老衲确曾求借袈裟一观，只是还不曾展开来看，便生了无妄火灾，不惟家私尽毁，也失落了这件袈裟。那唐僧的徒弟有些本事，却也四下寻觅不见。老衲暗中揣摩，或是大王偶遇袈裟，一时喜欢便借来赏玩，便不揣冒昧，前来相请求助。不想半路正逢大王下书，方知果然是大王洪福齐天，收了袈裟，故而来求一观也。”
黑熊精记起见到袈裟之时，确实是叠放在禅床上未曾展开，只觉金池长老所言甚有道理，倒也不易反驳，一时低头不语。
悟空见状，心中得意，且不忙催逼，从从容容地啜了一口茶，笑眯眯地看着黑熊精不语。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八十八回：夺袈裟初战无果，劫书信再施巧计
***原创内容，转载请注明作者信息***
【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