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翠烟台山》:诗恋烟台山公园
题记: 福州的烟台山与山东省烟台市的烟台山,在明嘉靖年间,皆为抗倭寇而在峰顶设烽火台,因此山名与烽烟有关。
烟台山在历史上有多个名称,初名天宁山(宋明时期大名鼎鼎),因山上有天宁寺,后多次出现别称,比如设盐仓而名盐仓山(简称仓山),寺内挂金榜而名挂榜山,山下有米仓、茶仓等而名仓前山(民国时闻名遐迩)。20世纪六十年代因山上建公园,称之为烟台山。不同时代的人根据各自习惯称呼不同。如今烟台山是(烟台山、马厂街、公园路)三个历史文化风貌片区的统称。
诗恋烟台山公园
文图:璎洛
我自幼生活、学习在烟台山,曾在麦园路52号的《闽都文化》杂志社担任文字编辑。办公大楼就在烟台山公园旁边的巷子里。写字的人总喜欢散步,我常常在午后到烟台山公园内闲逛。
我和孩子都出生在四月。每年的四月,福州天空总是特别清澈透亮,仿佛被春雨清洗过的一面水灵灵的蓝色镜子。
林徽因的名诗《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四月,如果你来烟台山公园门口一站,便懂得了四月轻灵光艳的美。
2013年拍摄
你瞧,烟台山公园门口有几株颜色不一的洋紫荆,衬着乐群古道墙上的一幕巨大绿萝藤帐,数丝翠色点亮明眸,暖风晴日逐花翩跹,落在地面,织就薄薄的一片花席。因此,我将烟台山比作琼花乡。
2020年拍摄,等着翌年洋紫荆花开
据《福州市仓山区建设志》记载,烟台山公园建造于1964年,位于观井路、梅坞路和烟台路之间的烟台山上,面积24.75亩,海拔46.15米。
人生如戏,写尽一场繁华,也需一场落花。半个世纪的萋萋日暮,烟台山公园老了,看倦了世事沧桑变化。在我们的人生里它如戏台,在戏台上它又被拟作人。它知道盛衰的全部秘密,因此像老奶奶般沉默、朴素、闲静。人却以为它荒凉了,不知它活在天然野趣中更长寿了。
在福州,想找一条幽静的路来虚度时光,我一定到烟台山公园里来,却喜欢假装漫不经心地经过这里。一场老戏正繁华上演,没有敲锣打鼓的开场,只有一次次浓妆艳抹和轻描淡写的交替。假如你认真追问谁是主角,就败给了幕后的人生导演。美,没有主角,只有感觉。
公园大门口原为梅坞路西侧的明真庵后殿。明真庵的门额上有一个匾额“罗浮春色”。清朝诗人梁上国《梅坞冬晴》诗曰:“如何踏雪觅孤山,春在罗浮月影间。”可惜,仓山自古被称作“琼花玉岛”,但历代诗词中尚未见到琼花的诗句,无从考证,因此也许古人口口相传,将梅花誉为琼花。
宋明清的冬季,来藤山梅岭和天宁山(今烟台山)赏梅的人很多。“天宁晓钟”、“梅坞冬晴”闻名遐迩,成为南台十景之一。
宋朝,李纲住在天宁寺,观梅后赋诗:“开花不许众芳知,冷艳幽芳特地奇。”
明万历,诗人徐熥观梅后赋诗:“十里花为市,千家玉作林。”
明万历,闽剧儒林始祖曹学佺观梅后赋诗:“藐姑射仙子,于此忽相逢。”
许多人问梅坞之梅林毁于何时。其实并非毁于明朝倭寇。
清道光年间官府学生林直赋诗《藤山梅花歌》,开头一句:“藤山十里梅花村,花开香气摇心魂。”可见清朝道光时还有梅林。后梅林主要毁于两种原因,其一晚清梅坞开发房地产,使梅林萎缩;其二气候变化促使梅林殆尽。
1983年,华侨周先生捐资2.5万元在公园内建梅园,植梅树,可惜不复旧观。
望梅感悟:
生命最美的姿态是成长
春天最美的姿态是绽放
你瞧,少女晨读。就在远处那林荫树下,一位晨读的少女多美,阳光一点点地像花朵似地绽放在了她的白色衣裙上。少女专注的表情是那么认真动人,仿佛有一首诗从她的嘴边飘出了芳香。每次靠近她,我就想到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百年前,烟台山是福建最早创办女校的地方,且数量多,可算福建女学第一山。福州因此成为福建最早进行妇女解放运动的城市,才女的数量位居全国前列。
仓山在晚清诞生了中国第一个女博士、女医学博士、福建第一个女留学生、马高爱医院院长许金訇。1897年,李鸿章为许金訇的才学和盛名所震惊,派她参加当年在英国伦敦举行的“妇女选举社团国际联盟”。这是国际第一次举行的妇女解放运动会议。许金訇因此成为中国第一个妇女代表。
许金訇
同年的夏秋之交,李闰(谭嗣同妻)、黄谨娱(康广仁妻)在维新派的资助下,在上海成立了“女学会”。1898年,女学会创办了近代中国第一张女报——《女学报》,提倡女学,反对缠足。
不久,陈宝琛的夫人王眉寿于1906年在福州光禄坊玉尺山房创办“女子师范传习所”,政府颁赐“闽峤女宗”横匾以为褒奖。
当时福州接受西方进步文明思想的望族很多。家庭鼓励女孩上学、出国。比如严复当时极力主张兴办女子学堂,并倡导男女平权。福州因此出现不少为事业放弃婚姻的才女,比如诗人画家王真、教育家王世静。
福州妇女走上了妇女解放道路,思想解放,要求男女平等,各行各业不断涌现出优秀女性。如今福州哪一处公园里有“少女晨读”如此美好的雕塑?唯独书香气息浓厚的烟台山。
2016年拍摄
最喜欢烟台山公园的山门。你看那圆月似的山门。谁说把你还给我,就能还回一次春天?悄悄地把这八月“圆月”变成了“园月”,修几杆翠筱衬在你身后,竟像极了武生背上的靠旗。咚咚锵锵的全副武装,一个老园子成了一座前世的戏台。
2020年拍摄
你不知道,这出戏生于何时?那是元末明初的事,为防止倭寇入侵,于藤峰绝顶设烟墩作为报警之用,得名烟台山;那时明朝,附近梅坞十里梅香浮动,便有了一座供游人赏梅休息的明真庵;那是清康熙的年,烟台山被誉为“福山八景之首”。
2016年拍摄
鸦片战争后,林则徐在此增设古炮台,雄踞悬崖峭壁之上。1883年,清政府重修了两个露天主炮位,炮口指向闽江口,虎视眈眈地扫视波涛澎湃的闽江。1900年,清政府重修了烟墩山炮台。
2019年拍摄
辛亥革命期间,郑祖荫等同盟支会领导率领的起义军在烟墩处放三声炮响作为攻城信号,与城内清军在于山作战,最后将胜利的旗帜悬挂飘扬在孙道仁的都督府上空。民国,烟台山顶依然设有警报台,可惜乱坟野草埋英雄,英雄犹笑夕阳下;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中共仓山区委在此筹建公园,园门口设置两只石狮,此后园内数次扩建,增设卧琼桥、观梅亭、少女晨读、花廊……
2016年拍摄
2019年拍摄
记得20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常和同学来这里拍照,留下不少倩影,可惜时光荏苒,模糊了人的容颜和记忆。
古亭前,一棵老树撑开了鹰的翅膀却没有飞翔,而是立在山头,在阳光下把翅膀变成呵护我的臂弯,等着我入怀。海枯石烂,他巍然不动的样子渐渐老朽,那丰满的箭翅枯成了蓑衣似的叶翅,坚定地伸展着,阳光里婆娑似仙禽。
2016年拍摄
2020年拍摄
总说蓬门不识绮罗香。年轻时,我也奢望迷恋豪门贵族的“绮罗香”。那繁华之美,表面金碧辉煌、贵气逼人,内质却可能苍白、虚假、庸俗。只有天然去雕饰,方能现自然、朴素、大方之雅。故而,我喜欢你现在的模样,繁华落尽,去了雕饰,贞心如初。未经岁月沧桑,不识“枯藤老树昏鸦”的苍凉美、平淡简真。
如今,你所有的成长再无人牵挂与羁绊,把所有岁月的穿过都捋为一缕苍须。你抱着素朴的清静,草长廊闲花犹发,废圃野夫在武陵,十年纸上梅坞梦,空色幻灭天上星。
2012年拍摄
半个世纪后的今天,公园内古木翳然,早期种植的榕、樟、木棉、梧桐、美洲松、南洋杉等名树已长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曾经的烟台山圆门、观梅亭、卧桥、山石流泉、水榭凉亭,恍如隔世的戏园,在苍凉萧瑟中演绎着另外一种绝世的凄美。
2012年拍摄
2014年拍摄
在这反映特殊生命情调的美景中,勾人追忆起似水年华。那青春,那远游的故人啊!你可知,我一直在这,秋天数落叶,春天捡花瓣,夏天数蝉声,冬天算归期。翦一片竹叶记相思,绘一只画船载君归,究竟何日回,你不来,我要为你写多少诗?
2015年拍摄
在充满生命回忆的老公园里游览时,看景也是看人生。在今昔兴衰对比中,感受生命之美,生活之韵味。
2015年拍摄
烟台山公园作为福州曾经的“四大恋爱圣地之一”,逐渐变成今日更令我喜爱的天然园林。
如果想找一条幽静的路来虚度时光,我一定来烟台山公园走一走,坐一坐,在这含蓄、宁静的美中感受岁月之朴素深情。
《乡愁里的福州》:
讲述福州对外贸易文化交流史,重点介绍福州的琉球遗迹、探讨明清的中日琉关系。
《流翠烟台山》:
述说仓山人文历史故事,全景式活画出近代福州口岸城市的熙熙攘攘的生态图像,反映福州悠久灿烂的海丝文化。其中部分篇章是作者在仓山生活的口述史,再现了仓山的旧日风情。
《琼花点绛马厂街》:述说马厂街的园庐故事、错综复杂的家族往事。